“痛,太痛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源生悟因为浑身上下的酸痛而呢喃出声,他从昏沉中悠悠转醒,感受着周遭阴冷的空气,竭力抬起沉重的眼皮。
待到两眼的瞳孔逐渐对焦,眼前的画面由朦胧转为清晰。
一簇簇白色光团映入他的眼帘,它们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舞,如同一群闪烁的妖精,勤快的为这方空间铺就着清冷的色泽。
四周是斑驳的石墙,墙上刻满了诡异的铭文,伴随着光团的跃动时隐时现。
源生悟没有去深思那些摇曳的光团是如何维持存在的,只是在想要起身活动身子的时候,发觉到了自己依旧被五花大绑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身上的痛楚也皆源自这毫无绳艺技巧的束缚,搞的他不是这里被捆的酸,就是那边被了勒的疼。
陌生的环境,未知的事物,糟糕的状况,无一不在压迫着源生悟的神经。
他努力按下心中的起伏,平稳好思绪后,举目四望观察周遭。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窗户或者通风口,自己却没有感到气闷,比起房间,现下身处的地方更像是一个正方体盒子。
不过相较于棺材总是要好上不少的,起码没有那么逼仄,源生悟如此安慰着自己。
随即他又继续尝试着挣扎,力求让绳索松动时,他的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一抹人影。
这抹人影悄然浮现在了视线的边缘,仿佛是从无形之中幻化而来的。
源生悟定睛看了数秒才得以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这是一位身穿精致高中制服的美少女,她有着一头蓬松润泽的黑褐色长发,俏丽的脸颊上隐约化着淡妆,浓密的睫毛洒下了一层阴影,叫人看不清其眸中是何光彩。
对方此刻正安静的跪坐在石制地板上,仪态标准的无可挑剔,如果把场景变成和室,再为她换上一身和服打扮,那妥妥的就是一位名门大小姐。
源生悟意识到这位少女似乎在打量着他,但又好像是在仔细审视着某种事物。
他虽然觉得这目光盯得他心里发毛,但也并没有感到多少惧怕,或许是因为先前诸多离奇的变故加强了他的胆识,亦或者是现在根本没有恐惧这种情绪的出场机会。
努力转动起仍略感艰涩的脑子,源生悟终于回想起了两人初遇的情形,她正是在前不久掀开自己棺材板的那位。
对方不仅没有帮忙解绑,还将自己带到了一个如此诡异的密室中……
两人对视,沉默就这样无所顾忌地弥漫着。
随着时间流淌,源生悟越来越觉得,这看起来像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联想到佐山雄夫绑架自己时所表现出来的诡异行为和能力,眼前的这位少女亦同样拥有着超凡的力量。
源生悟很害怕她同佐山一样,是一个虽然表面看起来正常,但实际上会突然发癫。
不等他继续多想,一道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
“杀了她!”
这声音层层叠叠,连绵荡漾,不断的鼓噪着。
该死!怎么在这种时候犯病了?!源生悟心中暗骂。
言语性幻听,幻觉的一种,多发于精神疾病,他前世就因此饱受折磨,没成想转世之后居然还缠着他。
源生悟很快就将这老毛病压制了下去,待脑海中的声音稍熄,他做了一个绵长的深呼吸,将杂七杂八的情绪处理妥当。
眼下最重要事情的是探查出面前这位少女对自己的态度。
至于自己刚才究竟遭遇了什么,当前又是在何处,都不是现在该去想的。
因为他与对方有着绝对的信息差,哪怕对方愿意解释,自己也不能保证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而且根据当前的状况来看,她对自己明显是有所需求的。
只是这种需求到底能不能当做接下来与对方交谈的一份筹码,都需要进一步判断。
就在源生悟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极速运行,竭力思考着对自己最有利的博弈方案时,少女缓缓抬起了左手,青葱玉指间凭空生出了几缕流光不断缠绕。
又是让自己陷入昏迷的那招吗?!源生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难,但紧接着他就明白了这并不是对方掀开自己棺材板后释放的那种技能,而是另一种使人无比痛苦的招数。
一股剧烈而刺激的疼痛犹如烈火一般,瞬间冲入他的脑海,烧灼着每一个神经,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
这种痛楚仿佛能够将头颅洞穿,令人难以承受,他的思路也随之被彻底打散,无法聚焦于任何一个具体的事物。
“杀了她!”
“快点杀了她!”
幻听也仿佛再没了压制,随着阵阵疼痛不断的放大,一句句充满恶意的声音在源生悟的脑海中来回穿行。
直至眉心突然传来了温润的触感,就如春雪遇朝阳般,所有的痛楚都很快的被尽数融化消解。
“我叫日野葵,对你没有恶意。”少女收回了点在源生悟眉心的食指,垂下眼眸,俯视着在地上如蚕虫一样蛄蛹着痛苦挣扎的少年。
“我并非有意要让你感到不适,只是在你的脑中发现了潜藏的秽气。由于当前的情况颇为特殊,我决定擅自出手,帮你祛除一下。
“还有先前之没有为你解除束缚,是因为我刚刚还无法确定你是否仍是一个人类,以及你还是否保留着可以进行交流的理智。”
日野葵的声音很是清冷,语调也很好听,讲起话来不疾不徐,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毫无疑问,她在释放善意,但源生悟并没有因此感到放松。
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仍是一个人类?还帮自己祛除藏在脑中的秽气?
这是他在恢复前世记忆之后听到的第一个笑话,可却令他心里发凉。
如果这是真的,那情况要远比自己想象中的糟糕很多,如果这是假的……
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日野葵继续解释道:
“这个世界除了你所认知的现实以外,还有着许多不为常人所知晓的神秘,就比如说对你实施了绑架的团体。
“他们能够通过祭祀、仪式和契约来与一些匪夷所思的存在互动,从而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
“而你就幸运的被选中了,成为了一个不可多得的祭品。”
源生悟闻言变得更加沉默,他双眼微眯,消化和整合着现有的信息。
就在这时,他突然惊觉到言语性幻听好像真的消失了,而且用来捆缚自身的绳索也莫明松垮了下来。
难道对方讲的都是实话,对自己也毫无恶意?
源生悟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情,缓慢地支起躺在地上的身子,随后他盘腿坐下,以感激的眼神向日野葵点头致谢。
“我的名字叫源生悟,15岁,住在神奈川二宫町西南部平民区,单身。
“目前在县立高中读高一,每天都要假装参加社团活动,拖到6点才能回家。
“我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晚上11点睡,每次都会睡足8个小时。
“睡前我一定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20分钟的柔软操,上了床马上熟睡,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
“医生都说我很正常。”
他一边郑重的开口做着自我介绍,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跪坐在对侧的少女。
日野葵听闻这番自我介绍后怔了一下,下意识喃喃起刚刚听到的最后一句:“医生都说你很…正常?”
一般正常人在遭遇到这种情况之后,不应该是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哪有人会突然之间开始如此详尽的自我介绍,还在最后强调自己很正常的。
源生悟认真的点头回应道:“是的,医生都说我很正常。”
“你正不正常先不谈,未成年饮酒禁止法规定,年龄不满二十岁的人,不得饮用酒类。”日野葵认真的强调道。
“嗯,我知道。”源生悟再次点头。
日野葵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她瞧着源生悟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又默默将话语吞了回去,然后再度审视起了这个刚刚遭遇过神秘事件的少年。
两人相视无言,又一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片刻后,日野葵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的身子前倾了些许,眼神中蕴含的决意,语气庄重的发出邀请:“源生君,我想和你进行一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