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药农星。”霍闻安表面看着还算镇定,但心里却翻腾得像是一壶被煮开了的水,不停地冒着泡泡。
他心绪翻滚,难以平复,索性抱着水壶走到院子里那堆原木材料上坐了下来。
霍闻安伸手在裤兜里掏了掏,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戒烟多年。
注意到霍闻安的手部动作,徐星光像变戏法似的,递给他几个核桃。“吃点核桃吧,补补脑子。”
霍闻安接过核桃,用力捏碎它,面无表情地吃完了一個核桃,这才叹道:“你比我还小几岁。”
抬头盯着徐星光那张过分漂亮年轻的脸蛋,霍闻安困惑不已:“你怎么会是药农星呢?”
尽管早就怀疑过徐星光跟药农星之间的联系,但霍闻安心底始终觉得这太过荒唐了点。
但徐星光亲口承认了。
真相摆在面前,霍闻安必须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荒唐的真相。
徐星光知道霍闻安的心里在什么,她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秘密。霍老板,我不会骗你,但我现在也不会对你坦白我所有的秘密。”
“希望你能理解。”轮回十世这种事,说出来谁能信呢?
再说,这种事也不能轻易说出来。
闻言,霍闻安顿时就释怀了。
谁还能没有几个秘密呢?
“我还能活多久?”这是霍闻安当下最在乎的一件事了。
徐星光盯着霍闻安看了片刻,才说:“别看你现在坐在这里人模狗样的,实则,你的病情比夏侯怀归严重多了。”
霍闻安苦笑,他说:“我知道,我跟夏侯怀归的情况不一样。他是机器外部生了锈,我是机器里面断了,崩了。”
机器外面生了锈,擦干净就好了。
但内部崩裂了,就彻底废了。
徐星光不是神,不敢保证一定就能救治霍闻安。她允诺霍闻安:“我保证,我会尽我所能去治疗你。”
“那就够了。”
霍闻安想到什么,他神情严肃地告诉徐星光:“我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才想要和你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你是药农星。”
他担心徐星光会误解他的动机。
闻言,徐星光笑得肩膀都在抖,她说:“我知道。”
霍闻安有些纳闷,他问徐星光:“你就不怕我跟姜恒一样,是带着目的性接近你,想利用你?”
徐星光摇头,一脸笃定地说:“不怕。”
霍闻安很好奇徐星光的自信心从何而来。“原因呢?”
徐星光盯着霍闻安的双眼,她说:“姜恒看我的眼睛,深情得很虚伪。而你看我的眼睛,直白得要命。”
说着,徐星光突然伸手点了点霍闻安的左眼,“霍老板,你真该多照照镜子,就能发现,你每次看到我出现时的眼神,有多么不清白了。”
霍闻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眼神这么不听话。
霍闻安伸手指向铁栅栏下的盆栽,他说:“那个真的是薄荷吗?”
“是冰莹草。”徐星光拿走霍闻安身边的水壶,走过去继续给冰莹草浇水。她说:“还记得我搬来第一天,请你吃过一顿饭吗?”
霍闻安颔首,“当然记得,是那顿乔迁宴。”
那时,他家隔壁的红梅开得正艳丽,如今梅花早已凋零。不知不觉,徐星光都跟他做了一个多月的邻居了。
徐星光说:“那天我放在猪蹄上的薄荷,就是冰莹草。”
霍闻安大吃一惊。
难怪那天吃过午饭后,他的身体难得的没有感受到病发时的剧痛。
原来是冰莹草起了作用。
“难道你那个时候就对我有了好感?”霍闻安唇角忍不住往上扬。
徐星光摇头,“我说了,我是颜控。”她指了指霍闻安手腕上的安神木手镯,坦言道:“送你镯子,也是见你长得好看。”
“你还真是...”霍闻安一时间想不到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徐星光才合适。
“我去做饭了,你要没事做,就帮莪把这些木头锯断。”
“锯多长?”
“我把图纸给你。”徐星光取来电锯跟图纸,同霍闻安交代清楚后,就去厨房做饭了。
霍闻安仔细看图纸,发现徐星光是要用这些木头建一个休闲亭廊。
徐星光的设计图是纯手工描绘,线条笔直工整,堪比电脑绘图。字迹端正,一手字练得非常优秀。
霍闻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捡到了个宝贝。
吃过晚饭,徐星光准备上楼去看徐庆年,霍闻安突然说:“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见过徐爷爷了,带我一起去见见他吧。”
如今两人是情侣了,霍闻安理当去看看徐庆年。
“房间有些气味,你能忍受,就跟我上来。”说完,徐星光就率先上楼去了。
霍闻安对着法式酒柜上的玻璃,整理了下服装,这才上楼去。
这是霍闻安第一次上二楼,他没有四处张望,乖乖跟在徐星光身后进了徐庆年的房间。
徐星光要给徐庆年检查屁股上的褥疮情况。
琳琳姐力气大,她一把抱起徐庆年,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床上,方便徐星光检查。
徐星光戴上无菌手套,拉开盖在徐庆年臀上的棉布,取下药膏,仔细观察了下褥疮洞口的恢复情况。
她说:“恢复得不错,里面长了新肉,下个月差不多就能痊愈了。”
敷上新的药膏,徐星光这才摘下手套,低头贴在徐庆年耳边说:“爷爷,再过一段时间,你的褥疮就好了。到时候啊,我们再做针灸治疗,看看能不能让你下地走路。”
听说褥疮就要好了,徐庆年心情都轻松起来。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最近伤口一阵阵发痒,但空气中又没有从前那种难闻的腐臭味了。
显然,他的褥疮正在康复。
“那是谁啊?”徐庆年脑袋搁在枕头上,看到了站在房门下的霍闻安。
“他啊,我男朋友,霍罪。”
闻言,霍闻安赶紧朝徐星光身旁走去,朝徐庆年谦逊地喊了声:“徐爷爷你好,我是霍罪。”
得知这小伙子是星光的男朋友,注重形象的徐庆年立马惊呼道:“快,快给我盖好被子!”
他可不想让霍闻安看他的屁股蛋。
琳琳姐赶紧拉起被子盖在徐庆年背上,徐庆年这才放心了些。
徐庆年对霍闻安说:“小伙子,你先出去,等会儿我们去楼下好好聊聊。”
“好。”
霍闻安乖乖地出了房间,徐庆年便让徐星光和琳琳给他穿衣服,还数落徐星光不懂事。
“你这丫头,要带男朋友来看我,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声招呼。好歹给我换一身得体的衣裳,再刮刮胡子啊。”
“他刚才怕是连我屁股都看到了,丢不丢人啊!”
徐庆年当过校长,特别注重形象,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躺在床上跟未来孙女婿说话。
徐星光闷笑,她说:“那我给你穿西装,打领带。”
徐庆年觉得这主意好,他告诉徐星光:“左边柜子里那套铁灰色的中式西装,我看就不错。”
他最喜欢那套西装,穿着特别斯文,有文化人气质。
“好好好。”
徐星光和琳琳姐一起帮忙,很快便给徐庆年换好衣服,顺便还刮了胡子洗了脸。
琳琳姐力气大,伸手一捞,就把老爷子从床上捞到了轮椅上。
徐星光给老爷子的腿上搭了软毛毯子,这才推着他坐电梯下楼去。
霍闻安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见徐庆年来了,他立马站起身来,又喊了一声徐爷爷。
借着客厅的灯光,徐庆年这才仔细地打量起霍闻安来。
这一打量,就皱起了眉头,有些委婉地说道:“小伙子长得挺高,模样俊俏,就是看着太...斯文了点。”
他本来想说‘弱不禁风’,又觉得这样太伤年轻人的自尊心,便口下留情了。
霍闻安很坦诚,他说:“我这几年身体不大好,一直在吃药,瘦了许多。”
徐庆年恍然大悟,“原来是生了病。”徐庆年紧跟着追问他:“是什么病啊?严重吗?”
身为爷爷,徐庆年自然盼着徐星光能找一个身体健康的小伙子。
徐星光帮霍闻安搭腔,她说:“胃不太好,前段时间动过手术,最近在调理身体。过段时间身体完全康复了,精气神自然就好了。”
霍闻安感激地看了眼徐星光。
弄清楚霍闻安的病情后,徐庆年这才放下心来,他说:“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徐庆年的下半身完全瘫痪,左边身子也越来越不听使唤,坐在轮椅上总是往左边倒。
琳琳见徐庆年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房,便拿了个枕头来,塞在徐庆年的左手臂下,支撑着他。
见霍闻安一直看着自己,徐庆年歉意地说道:“抱歉啊,爷爷中风了几年,身体偏瘫了,这样子有些难看吧?”
其实不止形象不好看。
徐庆年身体偏瘫后,说话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含糊,听不太清楚。
但霍闻安听得很仔细,等徐庆年说完,他便摇头说:“星光将爷爷照顾得很好,爷爷看着可比其他生了这种病的老爷爷们,有精神多了。”
“哈哈,那都是星光孝顺,懂事啊。”徐庆年转动眸子,望着安静动人的徐星光,感慨道:“以前,我跟她奶奶吧,总不知足,总想着要能再有个孙子就好了,却忽略了她是多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对她,一直都比较冷淡。”
“她小的时候啊,跟我其实并不亲近,只爱黏着她妈妈,也知道她妈妈才是天底下最疼她的人。”
闻言,徐星光反应很淡然,像是并不在乎她童年时代,被徐庆年和徐奶奶偏见的那些往事。
但霍闻安眼底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是真没想到啊,活了一辈子,到头来在这个家里,只有星光把我当做亲人。”徐庆年悲叹道:“我心里有愧啊。”
霍闻安原以为,徐星光之所以会这样敬爱徐爷爷,是因为徐爷爷对她颇为宠爱,值得她这样对待。
倒是没想到,徐爷爷从前竟还嫌弃徐星光是个女儿身。
但老人家能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也算是对得起徐星光的付出。
徐星光注意到霍闻安的情绪有所转变,对爷爷的态度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尊敬热情了,她没说什么,但心里却觉得熨帖。
霍闻安还真是把她放在第一位。
霍闻安听徐庆年絮絮叨叨讲了半个小时,便找了个借口打算回去了,他说:“徐爷爷,我最近养身体不能晚睡,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诶,好。”
琳琳姐推着徐庆年上楼,但说着要回去休息的霍闻安,却没有起身离开。
徐星光收走茶几上的水杯,端去厨房清洗。
霍闻安跟着走进屋,他帮徐星光洗杯子,低声说道:“都说隔代亲,但你小时候,徐爷爷对你并不亲近。他现在这个样子,在徐庆年那里怕是不受待见的。能跟着你来仓山镇休养,他还真是有福气。”
“怎么,你在为我打抱不平?”徐星光将水杯挂在架子上,抽了纸巾递给霍闻安。
霍闻安边擦手,边说:“他不值得你这样对他。”
徐星光则说:“我知道,他虽然不是一个对我宠爱有加的好爷爷,但他也没有想过要出卖我,利用我。他对我,充其量只是忽视的态度。”
“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我再不管他,他会烂死在那个腐臭的房间里。”
想到霍闻安并非他母亲的亲生孩子,而是她从医院里偷回来的孩子,徐星光便问他:“霍老板,如果生病的是你母亲,你会管她吗?”
霍闻安毫不迟疑地答道:“不会,我会恨她一辈子。”
闻言,徐星光倒也能理解霍闻安。
毕竟,他本可以在亲生父母的身旁幸福长大,却被霍母偷来,藏在这仓山镇过了一辈子。
这一辈子,还过得这么凄苦。
霍闻安从徐星光家离开时,是夜里九点钟。
徐星光送走霍闻安,正准备锁院门,就看到修车店的谢叔开着摩托车,从镇尾的方向回来。
徐星光礼貌地问候了一声:“谢叔,这么晚才回来啊?”
“是啊,今儿是我妹子生日,我上她家吃饭去了,刚回来呢。”
谢叔的妹子嫁给了一个养龙虾的农户大叔,家里离仓山镇不算远,骑摩托车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
谢叔突然停下车,他跨坐在车上,笑着打趣徐星光:“刚才从你院里出来的,是阿醉吧?还说你们只是朋友呢,哪有异性朋友这么晚了,还在女孩子家里逗留的?”
不等徐星光解释,谢叔又说:“阿醉这孩子,最讨厌的就是没有边界感的人。他读初中那会儿,但凡跟哪个女孩子说句话,他妈就会打他。他这么晚才从你家出来,这不明摆着是在告诉全镇的人,你俩是一对嘛。”
闻言,徐星光眉头一皱。
听谢叔这话的意思,是说霍老板的妈妈经常家暴他?
徐星光突然想要好好了解下霍闻安的过去,她索性走出院门,在门槛上坐了下来。“谢叔,不忙的话,你跟我仔细说说阿醉的过去呗。”
谢叔下意识就要说霍闻安的往事,但张开了嘴巴,又露出了犹豫之色。
见状,徐星光便说:“谢叔别紧张,我知道阿醉杀人坐牢的事。”
闻言,谢叔这才放松下来。
他把摩托车挪到徐星光家的院门下,坐在车上,低头望着徐星光,絮絮叨叨地说起了霍闻安的过去。
他说:“阿醉是咱们镇上最聪明,也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这要是搁在寻常人家啊,做父母的不得骄傲死?可他妈是个怪人,他妈似乎见不得他好。”
“我记得,阿醉小学毕业那一年,是他们那一届毕业生中,唯一一个做对了附加分奥数题的学生。那时候啊,城里几所中学的校长,还曾亲自开着车来镇上找他,还承诺过不收他的学费呢。”
“你说,有这等好事,哪个做父母的会不开心,会不骄傲呢?但阿醉他妈就不,她还很生气,把那些来找阿醉的校长全都骂跑了。”
“为什么?”徐星光觉得匪夷所思。
“不知道啊,她不止赶走了校长们,她还威胁阿醉不许去城里,他敢去城里读书,她就要喝药自杀。”
徐星光听得眉心狂跳。
这种母亲,到底是什么心理变态?
“所以阿醉最后还是去了镇上的中学。”谢叔指了指漆黑的镇尾,他说:“那学校离他家近,往前走四里路就能看到。”
徐星光颔首,也道:“我看到过那所学校。”
上回霍闻安约她去赏樱花,从那所学校路过,听霍闻安说过那是他的初中母校。
“但他很争气,哪怕只能缩在仓山镇这个破学校读书,他成绩依然在全市名列前茅。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中考毕业的时候,也能考个第一名呢。但意外的来的就是那么突然,他还没参加中考呢,就进去了。”
徐星光也为霍闻安感到惋惜。
他如果生在一个正常家庭,接受高质量教育,按照他的学习天赋,现在可能已经是某个领域的高端人才了。
也许是大学教授,也许是科研人员,也许是惊艳艺术圈的大导演。
总之,他会有着无限的可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耽误了未来,只能呆在仓山镇开个摄影馆,帮人拍寸照拍遗像。
“你刚才说,阿醉妈妈喜欢打他,又是怎么回事?”徐星光对这件事比较在意。
谢老板眉头一皱,破口大骂道:“他妈就是个神经病,有那个什么病。叫什么病来着,被害,被害什么?”
谢叔是个粗人,想不起来那个病的专业名词。
徐星光帮他补充:“被害妄想症。”
“对,就是这个病。”谢叔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可能年轻时候被男人伤害过吧,总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反正咱们镇上的男人,就没有哪个没被她骂过。”
谢叔忿忿不平地说:“我有次见她家霍馨丫头在玩门口的电表,怕她触电,就把她抱进了小院。结果被她妈看到了,指着我鼻子就骂我是个变态,是个畜生。”
说起这事,谢叔就觉得晦气。“反正他妈就是个神经病。她对我们凶巴巴的也就算了,她对自己儿子更过分。”
“我记得有一天,有个从城里来的小丫头,跟镇上那些小破孩比赛玩爬树。她爬到了一棵很高的枇杷树上,结果不慎摔了下来,掉进了水稻田里。”
谢叔指了指前面那片大学城,他说:“那时候大学城还是一片水稻田,那丫头就掉进了那边的田里。”
徐星光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耳熟,她揉了揉耳朵,低声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阿醉看到那小丫头摔进了田里,就跑去救她,抱着她一路跑回了家。结果他妈看到了,突然就发疯了。她绑着阿醉,让他在院子里跪下,用这么粗的竹藤子打他的手。”
谢叔举起食指,说:“有我手指头这么粗一根。”
竹藤上面有结节,又有韧性,打人是最疼的。
霍母用这么粗的竹藤揍霍闻安,那是真的毫不手软。
谢叔直摇头,感慨道:“听到动静,全镇的人都跑来劝架,但她就是不肯停手。她一边打,一边骂一些难以入耳的脏话。一直把阿醉的双手打得流血,打得竹藤子断了,这才罢休。”
徐星光想到那一幕,心里有些发酸。
“她都骂了些什么?”
太久远的事了,谢叔也记不太清楚了。“记不清楚了,大概意思是说阿醉像他爸爸,都爱拈花惹草,要被打死才长记性。”
闻言,徐星光大概能猜到霍母将霍老板从医院偷回家的目的了。
那个伤过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霍老板的亲爹。
她把霍老板从医院偷过来,是想要养废了他,好给自己报仇。可霍老板偏偏争气,不管她怎么打击辱骂,他仍然优秀夺目。
“她不止喜欢打骂阿醉,还总爱把他锁在房间里,一关就是好些天,也不给他吃饭。每次我们想要偷偷给他送东西,就会被她拿着扫把赶。”
“所以我才说,阿醉是个懂分寸的男孩子。他从小被他妈那个神经病严加看管,绝对做不出来深夜里跑去单身女孩家里玩的事。”
谢叔欣慰地笑了笑,感叹道:“那小子喜欢你。”
徐星光莞尔一笑,“我们的确在谈恋爱。”
谢叔嘿嘿地笑了起来,他说:“你俩挺配的。”想到霍闻安坐过牢的黑历史,谢叔心里又一阵难受。
谢叔语重心长地告诉徐星光:“坐过牢是他这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但阿醉真的是个好孩子。他如果不是为了给他姐姐报仇,又哪里会去坐牢呢?”
“徐小姐啊,你能看到他的优点,肯接纳他,你肯定也是个特别善良优秀的女孩子。”说完,谢叔眼睛都有些湿润了,为霍闻安感到不易。
“等以后,你俩要是结婚啊,一定要记得请我老谢喝杯酒。谢叔啊,给你俩包个大红包!”
徐星光点头,“一定。”
谢叔发动车子,准备走了。
徐星光也起身准备进屋,想到什么,她又问谢叔:“阿醉的妈妈是怎么死的?”
谢叔摇头说:“喝醉了酒,发酒疯,拉着霍馨丫头说要跳河。”
“什么?”徐星光再次被霍母的所作所为刷新了三观。
“那跳了吗?”
谢叔叹道:“跳了,但那时候实在是太晚了,大家都睡了。等阿醉将霍馨丫头捞起来,再去捞他妈的时候,他妈已经断气了。”
徐星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很悲惨,在听了霍闻安的少年往事后,才意识到,跟霍闻安比起来,她已经很幸运了。
至少,莫音书始终爱着她。
但这世上,却没有一个亲人爱过霍闻安。
“不过阿醉这孩子,是真的很好。”谢叔又忍不住跟徐星光唠叨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他妈把全镇的人都得罪了,她死了,那是人人拍手称快。他妈死了,都没有人愿意去给她料理丧事。”
“阿醉那孩子,就自己扛着锄头去后山挖墓地,将她葬了。多少父母,含辛茹苦都培养不出个这么孝顺懂事的孩子。那女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注意到霍闻安屋檐下的灯突然被打开,谢叔连忙说:“阿醉应该不喜欢我跟你说这些,我先走了。”
谢叔骑着摩托车就跑了。
霍闻安站在屋檐下,廊灯将他的身形拉得幽长。
徐星光听到了拖鞋踩着地面,朝院门走来的动静。
嘎吱一声,霍闻安拉开门,问徐星光:“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谢叔。”
霍闻安纳闷问道:“你俩聊什么,聊这么久。”
“聊你的过去。”徐星光走到霍闻安身旁,仰头瞅了他一眼,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霍闻安感到疑惑。
“你想说什么?”
徐星光便道:“我想要了解你的过去,就跟谢叔问起了你的过去。”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霍闻安转身往院子里走去,边走边说:“来我家坐会儿吧。”
徐星光抬头,盯着头顶的明月,暗道:这进去了,今晚还能出来吗?
霍闻安站在屋檐阶梯上,回头冲徐星光暧昧一笑,“不敢进来吗?”
徐星光这才迈腿跟了上去。
霍闻安的工作室有些乱,许多照片跟文件散落在桌上,看得徐星光很想帮他整理。霍闻安这次没进休息室,而是带着她上了二楼。
徐星光的家被莫音书装修成了法式复古风,霍闻安的家被他妈装修成了清贫风。
那真是,一贫如洗。
整个二楼,就没看到一幅画,一个装饰品,就连房门都是那种老式的木门。
二楼应该许久没有人住过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霉味。
霍闻安说:“如果我能活下去,等我们结婚了,咱们就把这栋房子推平了,跟你的院子并入一起。到时候重修一栋大房子,再弄个漂亮的院子,以后小朋友就有地方玩了。”
“你想的倒是很远。”徐星光还没想到结婚那档子事上去。
霍闻安没有回头,他说:“我大概率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如果我能拥有未来,那你将是我规划未来的中心。”
他的未来,都要围绕着她展开。
字字不提爱,但句句都透露着他对自己的爱。
徐星光盯着霍闻安那截漂亮纤长的后脖颈,心里有些燥热。
“你说这些,该不会是想勾引我上床吧。”徐星光冷静地拒绝道:“我承认我馋你的身体,但我觉得你现在这体格,应该满足不了我。”
霍闻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摇了摇头,回头对徐星光说:“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将你当做我未来最重要的人。如果你想了解关于我的过去,可以直接来问我,不必去问别人。”
“毕竟,最了解我的人,是我自己。”
说完,霍闻安推开了走廊尽头那扇破旧的木门。
一股浓郁的霉味扑进徐星光的鼻子,徐星光站在霍闻安身后,朝那屋子里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但她却有些抗拒走进去。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霍闻安说:“这间屋子里,关着我的过去。这里面,是谁都没有走进去过的禁区。”
霍闻安让开一条路,对徐星光说:“你可以进去。”
徐星光内心是抗拒的,但她实在是太好奇霍闻安心里的禁区了。
她看了霍闻安一眼,这才抬腿走进黑暗的屋子里。
身后,房门被霍闻安从外面关上。
霍闻安没有进来,他隔着门对徐星光说:“电灯开关在你右手边,抬手就能触摸到。我在外面等你。”
“好。”
啪!
徐星光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又粗又沉,长满了铁锈的长链。
长链从墙角延伸,在地上拖了很长。
铁链的尽头,是一根小孩脖子粗的圆形铁圈。
那是栓霍闻安的狗链。
房间里没有床,墙上,被人用黑色的粉笔,密密麻麻地写着三个字——
【我有罪】
最下面的字迹,最为稚嫩,看着歪歪曲曲,那是孩童初学写字时的笔迹。
再往上,字迹越来越稳重,越来越锋利,那是长大后的霍闻安的字迹。
这一面墙,贯穿了霍闻安的童年跟少年时代。
徐星光站在屋子中央,只觉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