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木门被推开。
清晨的珍贵阳光,落向那从昏暗屋内走出的青年,随着阴影变幻,逐渐在那平静面容上,雕刻出其灵秀五官来。
姜河眼睛一瞥。
他走向树荫,捡起一根石桌上的筷子,固定住脑袋后的松散丸子头,而后重新拎起包裹快步走出院落。
他没带太多东西。
以修士的脚力,正午前就能赶到墨守县。
寒春堂这等势力散发恶意时,一个地主、十几名杂役是没法对付的。
他也早做好了亲自会会的打算。
昨晚已把酿酒的事安排好了。
很快,在田大胆等人的目送中,姜河便离开了黑鹤村,走在了一条狭窄弯曲的黄色土路上。
考虑到不清楚墨守县修士的数量、实力。
他此行打算低调行事,并用一身新的纯黑劲装,替代了原本的白色圆领袍。
沿路。
是大量衣衫破旧的农户。
正是年中最热的时节,无数弯曲的脊背在初升的朝阳下挥汗如雨。
千里江山,亿万黎民皆如是。
直至两个时辰后抵达目的地,附近居民的着装,才看起来不那么寒酸了。
墨守县!
长长的队伍蜿蜒在大门前,其间的百姓样貌老实,或扛或挑着箩筐货物,正等待卫兵盘查。
面前的城墙只有约莫三五米高,墙上巡逻的也不多。
姜河耐心等待,并在轮到自己后往卫兵手中塞了十来文铜钱,而后以武人的身份通过了检查。
低调汇入墙后人流之中。
县中常住人口堪堪过千,在虞国七十县中位置偏僻,但仍好歹有供过往商客马队歇息的地方。
“调查寒春堂前不急于一时,先找座客栈落脚。”
虽然生意冷清。
但客栈房间内被褥都有勤换,够干净。
姜河没感到任何不适应,安顿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炼气吹笛补足今早的日程。
这里的灵气浓度,与黑鹤村在伯仲之间,选择城镇修行的修士多是看中便利,游荡荒野的则因生性谨慎。
他微微一叹,眼含期盼:“兴许只有在虞国国都,甚至,那些大国的京城里,才会存在大量修士聚集的坊市吧。”
也只有在那种地方,自己的炼丹能力,才能如滚雪球般迅速攫取财富!
墨守县这种缺乏规矩的穷乡僻壤,修士藏在凡人背后,防备彼此才是常态。
因此。
姜河虽向往修行界鞭麟笞凤车马骈阗的盛景,却也不会纯为凑热闹而自找麻烦。
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此行最好别遇到任何修士,纯解决寒春堂里,那群找麻烦的凡人就好。
他走出客栈。
准备找个人。
……
县西,刀茅巷。
一皮肤褐黄的圆脸汉子,将肩上的米袋放在地上后,抬手招呼一声便转身走开了。
米店老板则和妻子小声絮叨着,这新搬来的年轻人,既结实又能吃苦还机灵,实数难得。
自家女儿可是到了婚龄。
“不过得抓紧了,听说,连王员外都有招他为婿的意思……”
不知这边议论,刘二牛已掏出钥匙进到屋内。
虽然田家下人们都对他傍上仙长羡慕不已,但坦白说,离家时他还是有些忐忑的。
不过现在看来。
墨守县到处都是机会,吃上几年苦说不定还有机会把爹娘接过来!
正美滋滋地想着未来,屋内昏暗,正要推窗,却听到一个声音从后传来。
“别开窗。”
刘二牛一惊,转身便看到屋内唯一的凳子上坐着一黑袍青年,并伸出手指凭空点亮了桌上的蜡烛。
他当即整个人跪伏在地,激动地道:“见过仙长!”
“起来。”姜河眼神将其打量,似是随意地道,“我就是顺便看看你现在过得怎样。”
刘二牛一愣。
内心挣扎片刻,没起身,反而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声音逐渐坚定:“小的……随时准备侍奉仙长左右。”
空气缄默片刻。
“好。”
姜河声音平缓,面色如常:“起来吧,跟我说说,这段日子你都见到了些什么。”
他没对刘二牛进行任何安排,但这正是能力考验的一种。
刘二牛起身,思考良久流利开口。
随着汇报。
只见仙长从面无表情,到若有所思、不断点头,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欣喜来。
他并未浑浑噩噩。
这在几天的时间里,他向街坊邻居旁敲侧击,把墨守县的情况把握了个大概。
姜河微微点头。
这下他的情报丰富不少。
县内的社会结构,与旧封建王朝差别不大,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占据主流,少数富庶商贾则是各行各业的龙头。
但在此之外。
武人凭着拳头硬,成了地位仅次于官僚的群体。。
县内三大势力,招收平民、主营押镖的灰虎堂,服务权贵、以酒食闻名的黄鹤楼,以及那卖药的寒春堂。
三者背后均以武人为主。
刘二牛道:“仙长,灰虎堂和黄鹤楼近来多有矛盾,寒春堂虽不生事端,但因为药贵心黑,在民间风评较差。”
姜河打量着眼前人。
秀才有书童,地主有家仆,修士位于众生之上,自然更不缺人侍奉。
刘二牛暂时证明了自己,虽不是大才……但也够用。
修士以求道为重。
也不像世俗帝王那样,需要勇武过人或智近乎妖的人杰辅佐。
“以后在我身边做事吧。”
“是!谢仙长!”
刘二牛如释重负,这才发现心跳声不知何时已是剧烈无比。
“我不姓谢。”姜河自以为是幽默了一下,见冷场后便重新板起脸:“以后无论何种场合,都称我姜药师即可。”
没在多说。
对方不问,他便也没画饼跟我混有多少好处。
许青云能赠予童子法器,他兜里一穷二白,但某种程度来说潜力更大。
就拿纳气糖来说。
哪怕辅助感气的效果极微弱,每天当糖豆磕,再笨的凡人也能踏上修行之路!
不过现在不急。
他最后问了墨守县里修士的消息。
这方面。
刘二牛一介凡人就知之甚少,只曾粗略听得,县内最出名也是最强大的仙人,名为——镇妖修士。
……
趁街道僻静。
姜河出门独自回到客栈。
他坐在床榻上,吃起跑堂送来的晚餐,目露沉思。
只有修士才懂修士。
镇妖修士……
传言只能说明,有能力隐居的他,其实是在有意昭示自身存在感。
即便他不开口索要,也必然有大量凡人围绕左右,金钱女色的供奉不会少。
姜河感到些许不妙。
灰虎堂、黄鹤楼、寒春堂,或是看似低调的县太爷……县内的几大势力,多少会和这镇妖修士有所牵连。
最糟糕的情况,便是他已经掌控了墨守县!
而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能直接仗着修士身份,去找寒春堂解决问题,
不然最后都会变成那经典桥段。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姜河躺回床上。
如果真的因为修行资源之争,终将对上那位镇妖修士……这套残酷法则他并不陌生,但按经验,他会尽量将自己藏到最后再出场。
兵对兵。
能靠世俗力量解决寒春堂是上策,不过光靠刘二牛不够……还得寻找别的助力。
自己则要趁对方尚未察觉,抓紧炼制纳气糖,精气神三管齐下迅速增加修为。
“嗯,就这样。”
打不过再跑不丢人。
但敢作为与天争命的修士,姜河向来都是提前谋划,而非无限度地苟。
思绪万千中,安稳度过一夜。
清晨。
街上百姓生活气息,比起村里到底浓厚得多。他在市井中尝过有些渣嘴的甜豆浆和油条,回到客栈。
凡尘虽有趣但勤奋不会辜负人。
修炼到午时。
出门打听到方位,来到县里最大的酒楼前。
黄鹤楼外,两名小厮注意到他那身不菲的黑绸劲装后,顿时眼睛一亮、笑容明朗起来,抬高了声音。
“这位爷,快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