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静谧。
顾玄看着站在身边的两个人,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而陈祥安和李瘸子,也是一时无言,只在那里尴尬的笑。
“他嫌屋子里太挤,没有地方睡觉。刚刚看见我准备回屋,追我追得急,却是没想到被绊倒,这才将我扑倒了。”
顾玄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氛围,解释刚刚的情况后,又指着李瘸子安排道:“既然祥安大哥也没有歇息,不如就让他到我们那里挤一晚上。”
“啊?”李瘸子似乎不乐意。
顾玄打断他的话:“别客气,一起挤挤。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说完话,不由分说地拍了拍李瘸子的肩膀,像是怕他不愿意,硬是拽着他向屋子里面走。在路过陈祥安身边的时候,顾玄还客气问:“祥安大哥没有意见吧?”
陈祥安看不出异常,只是憨笑着摇头:“大家挤挤也好。”
顾玄抢话在前,直接拍定了李瘸子的情况,而陈祥安也认可了他的话。李瘸子自然便没有了辩解反抗的余地。
他只能不情不愿,随着顾玄一同进了屋子里。
很快,三个人就挤住在不大的木板床上。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安静的房屋内,顾玄甚至能够听清楚自己的呼吸声,也只能听清楚自己的呼吸声。
李瘸子躺在最里边,陈祥安在中间,而顾玄自己则是躺在最外边。这睡位是顾玄亲自安排的,之所以如此,主要是为了方便他逃跑罢了。
就这样,顾玄生生熬了一宿都没有敢睡着。他默默睁着眼睛,耳朵竖的很高,一直留意着身边的情况。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他的警惕。
好在不知是不是李瘸子与陈祥安相互警惕,一夜都很平静,没有发生其他事情。
翌日。当太阳的辉光穿过云层,透过清风,乘着清凉的气息来到地面,河西村已经热闹无比。河西村的人都在屋檐下阴影里挤作一团,至于三河村众人则站在屋外,大家刷牙洗漱,热闹的叙话交谈。
“顾秀才,你怎么像是没睡好?”王氏抱着小草儿,正在洗脸,忽然看见两眼血丝的顾玄在一旁有精无彩的刷牙,顿感奇怪。
顾玄勉强微笑。
“是不是我家那口子,晚上睡觉打呼噜太吵了?回头我去说说他,看这给你搅扰得,估计你一宿都没睡着吧?”
王氏先入为主,下意识以为是自家男人陈祥安睡觉不老实,才导致顾玄彻夜未眠。
一听王氏要去找陈祥安,顾玄连忙摇头:“不是大姐以为的那样。主要是我这人似乎有些认枕头,这忽然换个地方,实在是不适应。”
“认枕头?还有这事?”王氏有些惊讶,她看着眼睛里满是血丝的顾玄,难以理解的摇摇头,暗自感慨顾玄居然还有这种坏习惯。
“什么是认枕头啊?”小草儿奇怪的问。
“就是一定要睡家里的枕头,不然就睡不着。我这是坏习惯,小草儿可不要学我。”
“是坏习惯啊!”小草儿懵懵懂懂地点头:“那我不学秀才哥哥。秀才哥哥你也要改过来哦!”
“好好。”顾玄应付小草儿。
随后他便忧愁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直接戳穿李瘸子和陈祥安的身份吗?可是他也没有证据啊!
一想到李瘸子能够随意在正常人和怪物之间转换,顾玄就感觉脑袋都疼。
就在顾玄思索的时候,小草儿却忽然喊道。
“哎?阿妈,我家阿黄呢?”
王氏也略感奇怪,她在周围转了转,张口唤了几声,结果都没有得到阿黄的回应。
顾玄站在一边,向昨晚阿黄死去的地方望去,却意外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地面上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痕迹了?昨天晚上还在的。
陈祥安,李瘸子,他们两个人自己看了一晚上,分明就没有私自出屋子。
那是谁处理的?
顾玄心中忽然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
他双手捧起脸盆里的井水,随后将脸埋进水里,冰凉的井水包围他的肌肤,寒意顺着毛孔涌入体内。顾玄冷静地享受着寒凉的刺激感,内心暗暗道:“看来村子里,不只他们两个是怪物。”
难道是三河村里面的怪物跟出来了?可是亭长士卒死相凄惨,分明是被挖心而亡。而昨夜陈祥安却是砸碎阿黄,根本没有挖心。至于李瘸子,就他那一口獠牙,很明显是准备活活咬断自己的脖颈,看起来也不是个喜欢挖心的怪物。
顾玄这里还在思索,那边里长已经开始招呼三河村众人:“今日,我们要去河东边的原河西村的遗址,尽量在白天将那里修缮好,总不能一直这样叨扰河西村的乡亲们。”
“好。”三河村众人纷纷响应,他们也不愿意这样寄宿在别人家里,总感觉住得不习惯。
很快,三河村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部跟着里长走出村落。大家从坝埂上翻过长河,来到了河水东边。又向着北边走了两三里路,便看见了废弃的村落遗址。
顾玄跟在人群里,陈桉在他身边,他有些奇怪地道:“嗯?陈祥安和李瘸子呢?还有何老三和老六呢?陈家的土根儿也不知去哪里了。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想要偷懒吧?”
顾玄眉梢微动,眼睛扫过人群,果然发现陈桉嘴里报过名字的几人都不在。
阳光有些刺目,顾玄眯着眼睛,心里酌量:他们莫非是见不得光?
在里长带头下,村子里大家伙卖力干活,热火朝天的修缮破屋烂瓦。
顾玄抽了个空档时间,与里长扯了借口,便重新遛回河西村。他要回去看看,陈祥安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顺便再看一看昨日阿黄死去那块地方,还有没有蛛丝马迹。
河西村很安静。
家家户户都烟囱里都升起来袅袅炊烟,灰黑色的烟柱子,被清风一吹就歪歪斜斜,在天空中扭出古怪的样式。几十上百根烟柱子,像是黑色的树林,丛丛林立在蓝色天空中,顶端消失在青天白云里。
顾玄走进村落,正巧遇见躲在阴影里的贺里长,这个满脸褶子的老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正直勾勾看着他。
“原来是贺里长。”顾玄被他看的发毛,“我回来讨口水喝。”
贺里长咧嘴笑笑,指了指自己的屋子:“要进来喝吗?”
顾玄摆手拒绝,“我自己在屋子里提前预备好了凉水。”
“都到门口了,岂有不进来喝口水的道理?”
贺里长向前走了两步,出了房屋阴影,他准备来拉顾玄,然而没有走出两步,他又摇摇头沿路返回:“算了算了,太热情也不好。”
顾玄扯出笑脸,“那就不打扰贺里长了。”
说完,顾玄扭头便走。
贺里长不正常。
刚刚他离开房屋阴影,走到太阳下的时候,顾玄可是清楚看见他脸上有瞬间的痛苦神色,就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
如果是平常,或许顾玄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但是此刻处在敏感时期,顾玄自然留意到了这一点。
他快步远离贺里长家,一路上避开有阴影的地方,向着昨晚临时居住的房屋走去。结果这一路上,顾玄惊悚的发现,他居然就没有遇见几个在阳光下行走的河西村人。
他挑的路并不荒僻,现在又是大白天,一个正常的村子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顾玄是越走越心惊,在路过一处草垛的时候,里面忽然传出来细微动静。
“谁?”
顾玄一惊,下意识停止脚步。
草垛只有半人来高,此时安静下来。
顾玄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听错,草垛里就是有声音。他眼神微凝,上前两步,就要踹开草垛。从里面却忽然窜出来一只黑色的,瑟瑟发抖的小狗。
狗?
顾玄暗笑自己大惊小怪,转身就走,还没走出两步,他再次停住,额头上渗出冷汗。
河西村,除开这条狗。他似乎就没有再见过第二条了。甚至,连三河村带来的狗,顾玄到现在也没有再遇见过。
他回头,那条小黑狗瑟瑟发抖,却坚定的跟上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顾玄的错觉,顾玄感觉这条小黑狗和自己一样,刻意地走在道路正中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