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摊去。”吃过午饭,顾玄招呼卢顺:“再不出摊,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
卢顺立刻将摊桌东西全部收拾好,背负在身上:“大人,这几日都不能出城,生意恐怕会大受影响啊!”
“嗯。”顾玄与卢顺沿着竹巷走,迎面遇见三三两两的城民,今日的竹巷出奇地喧嚣。等到四下无人,顾玄问卢顺:“上次说的地窖,你找到了吗?”
卢顺得意地凑近,小声说:“嘿嘿,大人,中午忘记说了。我找到了一处地窖,不知被谁荒废在那里的,绝对隐蔽。傍晚我带您去瞧瞧。”
二人来到柴巷。
这里安静少人,再不复往日的喧嚣。卢顺开始摆摊,顾玄目光在四周荡了荡,只有三家摊位还在。目光放远,远处城墙上,兵卒森严,面朝城郭外的荒野正在盯梢站岗。
一直坐到傍晚,整条柴巷都没有一个客人。顾玄与卢顺只好收拾东西,又回到了云水观。
随后在卢顺的带领下,顾玄从竹巷向东,穿过东大街,来到了孝廉巷。这里灰墙土瓦,草垛连丛,沿着巷子往北走,很快就看见在孝廉巷东边,有片稀疏的小树林,树林中间还有一个碧绿色湖泊。
或许是因为局势紧张,如今这里都看不见人,无论是孝廉巷,还是这片小树林。
“大人,就在这里。”卢顺指着树林边的一个低矮草垛,回过身子轻声喊顾玄。
随后他扒拉几下草垛,掏出一个草洞,露出底下的樟木盖板,伸手拎起来盖板,底下居然还真是一个黝黑的洞口。
顾玄有些发怔,惊异地问:“这里如此隐蔽。你是怎么发现的?”
卢顺回过头,尴尬地笑起来:“大人,我乞讨的时候,总习惯睡在草垛里。那日来到这里,发现这么个好草垛,我一时心血来潮,扒开草垛就准备在里面回味一下过去的生活,没成想就发现了这里。”
“……”顾玄沉默无语。
他还真没有想到,卢顺能够如此阴差阳错的找到这么个隐蔽的地方。
“你怎么确定这是废弃的地窖?”顾玄总觉得这么隐蔽的地方不像是废弃的,反而像是人家刻意挖出的藏身之地。
卢顺回答:“大人,我早已经打听过了。孝廉巷里居住的人家多是读书人,基本上不从事生产,也不习惯于存储粮食,我觉得他们是不会需要地窖的。”
“原来如此。”顾玄颔首,“趁着天色未黑,我们下去看看。”
卢顺“哎”一声答应下来,随后直接钻进了洞口,顾玄也紧随其后。地窖并不深,大约只有两米,占地面积大概四五平米,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外界的光稍稍透进来些许,卢顺适应了黑暗以后勉强能看见顾玄的身影,他凑过来:“大人,您觉得如何?万一叛军屠城,咱躲在这里面一定不会被发现。”
“嗯,确实很隐蔽,空间也不小。”顾玄耳聪目明,虽然进来的比卢顺晚,但是早就适应了黑暗,此刻他借着微弱的外界光芒,正在打量这个地窖。
忽然他注意到西边有块一米见方的泥土有些奇怪,像是才被翻新过,“卢顺,你翻过这里的泥土?”
卢顺摇头:“我没有。”
没有?那岂不是意味着这里最近又有别人来过?
顾玄微怔,走近一瞧,随后脚在那里踩了踩,“砰砰”两声后,地窖内安静了下来。那声音,不是踩泥土能够发出来的声音,反而更像是底下有一个木板。
卢顺看了看顾玄,询问:“大人。这底下好像有木板,要扒开看看吗?”
顾玄抬起脚后退两步。卢顺立刻会意,蹲下刨开一小层土,底下果然又是一个樟木盖板。
他掀开盖板,底下露出漆黑的洞口,下面似乎是一条甬道。
卢顺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唾沫,声音有些踌躇:“大人,我们还要下去看看么?”
甬道漆黑,长而曲折。
顾玄向里面望,凭借他的视力,在黑暗里也只能看清楚甬道的一部分模样,里面似乎分成了两条通道,一条指向北边,一条指向东边。
他看着笔直的甬道,眼里若有所思。如果他记得不错,这个地窖地处岭东县城东北部,距离城墙只有百米左右距离。顾玄现在是越瞧越觉得这两条通道,是直指城外的。
“你想下去看看?”顾玄忽然反问卢顺。
“不想。”
卢顺果断摇头否定,这底下那么黑,他才不打算下去看看。更何况,这通道挖的这么深长隐蔽,绝对不是一般人做的。普通人淌这浑水,岂不是找死。
就在这时,顾玄忽然听见甬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动静估摸着应该有十几个人。
“有人来了。快!把盖板悄悄放回去。”顾玄脸色顿变,急忙低声吩咐卢顺。
卢顺一听有人过来了,紧张的不行,急忙把盖板轻轻盖回去。
“走!”
顾玄一手扒住地窖口,轻易就翻了上去。卢顺手忙脚乱,只是两米的洞口,他竟是几次都没有爬上去,最后还是顾玄一把抓住他胳膊,将他提了出来。
二人匆匆将地窖草垛恢复原样,而后整理干净身上,佯装无事地返回了孝廉巷。然后他们就找了处水井,假装在打水喝,目光则是紧紧盯着远处巷子外的小树林。
不一会儿,小树林里面果真走出来十几个粗布麻衣的昂藏汉子,个個身形孔武有力。他们分做几批,有的向西朝着孝廉巷走过来,有的向北走到提署路,还有人直接向东南而去,奔进湖泊里面洗澡。
卢顺低下头不敢再瞧这些人,小声对顾玄道:“大人,他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偷偷摸进岭东县城。”
“不知道。”顾玄虽然猜测这些人可能是叛军,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并不打算胡乱开口,“我们回云水观。这里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天幕已然昏暗,冷凉的秋风呼啸刮起,拨动路边的树梢,撂下来成片的枯叶。
顾玄与卢顺各自返回厢房。
夜半。
顾玄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够任由叛军进城,他需要将这消息告诉县署。否则叛军这般随意进城,战争一起,城内会乱成什么样子?又会枉死多少平民?
毕竟只要动动脑子,他都能够知道这些人进城必然是为了里应外合拿下岭东县城,甚至还有可能是为了制造混乱,刺杀县署官员的。
“得写密信告诫县署多加巡查。”
顾玄起身,准备点燃烛灯。
他打算写好密信,然后趁夜丢进岭东县署里面。这也算是他为岭东县城的稳定尽自己的一份力了。
然而他还未点着烛火,就听见云水观被敲响朱门,没一会儿,云安小道士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七八个昂藏汉子。
是他们!
顾玄心中一紧,下意识停止点燃厢房里的烛火的动作,顾玄站在黑暗的房间里,目光灼灼,盯住那些人。
嘎吱!
有人推开了南边的厢房门,顾玄侧耳倾听,根据动静大小,判断出来不是卢顺在开门,而是白日住进来的那对父子。
“哒哒哒。”
那人迈着轻巧的步伐,走到顾玄隔壁的卢顺房间,而后动作轻微的破开了纸窗,不知道在做什么。没过一会儿,那人又向着顾玄的房间走过来。
顾玄连忙快步躺回床上,假装睡觉。
那人先是趴在纸窗上向里面瞧,发现顾玄躺着睡觉后,他动作轻微的破开一个小洞,向里面伸进一个竹筒,里面冒出来幽幽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