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任务编号甲一,地点镜子崖,目标踏云芝。”
孤峰绝壁之上,秦策蹲在一株巴掌大的暗红亭盖之前,一边左右检视一边朝立在一旁的师妹们吩咐。
许是在前边的事情上除了岔子,一路上精力有些过于旺盛的王幼薇此时颇有些消沉。
直到秦策出言提醒,她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玉牌,振作起精神开始记录师兄提及的信息。
“炼丹堂留下的标号完好,不见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崖间云雾浓郁,有微弱灵气氤氲,生长环境良好。
“灵植表面光泽艳丽,外形完好,附近有特殊雾气缭绕,可见灵植功能、药效正常;体量偏下,年份不足。
“守护灵植的妖兽吞云雀实力低微,大约对标人族锻体境中期境界的样子,目标安全系数偏低。”
他说完,回头去看王幼薇,“都记下了?”
被问及的师妹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便是巡察灵植生长状况的任务流程,你们以后就按这么来便行了。”秦策起身,招呼她们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
“这种任务的重点在于‘灵植的生长状况’,其他突发事件都只是细枝末节,便是没有处置好也无伤大雅。”
王幼薇听出师兄这是在安慰她,一想起当时自己茫然无措的丢人样子,顿时有些丧气。
“师兄,你说,我明明只是想知道那几人为什么要冒生命危险来采摘踏云芝,完全没有要追究他们的意思,为什么他们会害怕到求饶呢?”
一行三人已经再度起行。
秦策听到王师妹有些天真的询问,顿时有些奇怪地侧目去瞧她。
“师兄怎么了?我问的东西有问题吗?”王幼薇一头雾水。
秦策却含笑不答反问,“王师妹,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该是附近修仙家族出身的子弟吧?”
“师兄慧……不对,这些都是记录在内务堂的人事档案里的资料吧?”王幼薇夸到一半,忽然改口,有些微恼。
“那我把‘猜得不错’换成‘记得不错’。”秦策面不改色。
“……”小师妹一时无语,只好嘟囔着回道,“师兄说得不错,我正是山州治所威远城王家的旁支——这和我刚才问的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秦策看了一眼始终安静着的沈岸歌师妹,主动将话题抛给对方,“不如让沈师妹给你讲讲?”
王幼薇闻言,当即把求知的热切目光投向与自己并排而行的姐妹。
“嗯……”
忽然被卷入的沈岸歌沉吟了一会儿,无奈开口:“大概是因为像小薇师妹你这样生来便是修士的修行家族的子弟,极少接触底层凡人,对他们的了解不足吧?
“也不大对,我感觉正是大家族出身的人,才更该明白这种道理才对?我有些糊涂了,还是秦师兄你来说吧。”
“什么跟什么呀!”王幼薇听得莫名其妙,又把视线转回秦策身上,“总感觉你们在排挤我!”
沈岸歌的含糊其辞自然打乱了秦策的节奏,他也只好耐着性子与王幼薇细心解释。
“一语以蔽之,是心态问题。”
“心态?”王幼薇向来内秀机灵,当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对,心态。”秦策继续讲解,“既包括我们的,也包括他们的。”
“通常修士对待凡人,无外乎轻视、俯视和无视三种心态。
“但无论哪一种,都有一个默认标准,那就是修士和凡人判若云泥,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同类。
“于是前者如肆虐山州的巫神教众,视凡人如刍狗动辄随手掠杀;中者如我们黛山三宗,自诩名门正道,也只将凡人当做亟待拯救的迷途羔羊;而后者如广大避世隐修,便秉持‘关我屁事,别打扰老子修仙’的行事准则。
“这种修士间普遍的心态,便导致凡人在面对我们时几乎人人都是谨小慎微,生怕一言不合就触怒神仙们的天威。”
“所以,就因为我说话语气重了些,他们便害怕到以致磕头求饶?”王幼薇有些吃惊。
“我还以为王师妹你这样出身大家族的,对这些……嗯,风气,会相当程度的了解呢。”秦策笑着调侃。
“毕竟对许多凡人而言,尊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王幼薇顿时一愣,脸色不大自然,“许是族中把我保护得太好,没让我见识到这些丑陋的常理吧。”
……
经过出师不利的打击之后,王幼薇显然再不复出刚出发时的兴奋与雀跃,在接下来的行程中都有些情绪低迷。
这倒让一路山通过科普与讲解收获了好几点铸形契合度的秦策心中直呼可惜。
但目前铸形进度已经远超他原本的规划,秦策也就没有过分压榨,只是按部就班的跟着师妹们到处奔波巡察。
直到第二天,闷闷的王幼薇终于恢复过来,继续缠着秦策东一句西一句请教起来。
“师兄,这里的灵植也已经被人摘走了呢。”
黛山东南方某覆着积雪的山顶之上,王幼薇一手握着玉牌,另一手指着一处标记完好但空无一物的所在。
“任务编号甲十三,地点大牛山右角峰,目标净雪莲。当前状态:查无此物。”
她一边记,一边看向不远处正四下查看的秦策,“这是咱们遇到的第五处被人摘走灵植的地点了。算上最开始的踏云芝,这次任务的几乎一半的目标都被人动过。
“师兄,我觉得这不正常!肯定有人在暗地里捣鬼!”
这当然不正常。
在附近检查了一番痕迹的秦策心中点头。
他们一路过来巡察的灵植,不见得有多珍贵,但几乎全都生长在险地。
结果在一个巡视周期内就有近一半数量情况有变,说是巧合没人会相信。
“无论有没有人捣鬼,反正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尘,起身回应王师妹的暗示。
“咱们的任务只是巡察,只需要将见到的情况如实记录上报便可,其他的自有试剑阁接手,无需我们操心。”
王幼薇闻言,皱着鼻子小声吐槽:“七星道宫那些家伙真真可恶,便是急缺什么药材,直接向咱们讨要便是了,何必这般偷偷摸摸。”
山州原本并无道派信仰,此地的所有道观,无一例外都是七星道宫名下的势力。
经过昨天的事,王幼薇自然就将所有消失的灵植都算到了这个同在黛山的同道头上。
“黛山三宗之间的关系,向来都是这个样子的。”
秦策微微摇头,随后面无表情地抛出一句高深莫测的话头
“但我推测,事情只怕也没我们看见的这么简单——既然此间事了,咱们这便动身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