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北辰影怎么也没有想到，梅香的故事转折，居然会是那样的结果。

其实，李家主母买凶杀人的事迹，只要梅香能够找到当初的杀手，随时都能置李家主母于死地。

只可惜，梅香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寻人，最后李家主母还未受到惩罚，李家就已经不复往日风光，迅速没落。

站在李家豪宅之前，北辰影负手而立，有段时间不见的梅香，缓缓从她身后走来，直到并肩的位置，才站定。

“眼前的景象，是不是让你想到了那个已然毁灭的枫城？”梅香的嘴边带着一点笑，大概是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北辰影根本分不清，她是在苦笑，还是在嘲笑。

没有回答她，北辰影只是沉默着微笑。

她不会告诉梅香，就算眼前的李家豪宅转瞬倾塌，她也不会将它比作枫城。

因为，想李家这样的贵族，本就该在长时间的奢靡生活中走向灭亡，这是历史的趋势，就算使用逆天之术，结果也不会是好的。

“当初，你有没有想过，将李家重新拿回来？”过了半响，梅香不再指望北辰影的回答，她却主动问出了这话。

梅香偏过头来，怔怔的看了一会，这才自嘲着回应：“曾经的我，很傻。”

明明可以先行扳倒李家主母在李家的掌权地位，这样就算李家趋向没落，也不用将偌大的家产卖给别人。

可她最后做的，却只是灰心丧气的认命。

“只是傻吗？”北辰影不置可否的扬起一抹诡笑。

在这复杂的术界中，其实做个傻子，才是真正的幸福。

像梅香这样，明明有上好的机会，却不懂得把握的人，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笨字。

当然，北辰影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说梅香，毕竟她自己选择的路，也没什么聪明之处可言。

“走吧，该去看接下来的故事了。”像是没听到北辰影的追问，梅香最后望了李家豪宅一眼，便转身扬长而去。

低头看了眼右手，手心那个象征封占师的“玄”字已经染上丝丝血红，若是她在这样毫不在意的看下去，大概在故事结束之前，她就会因术力不支，被困死在凿齿的陷阱中。

没有时间继续看了吗？

不，不会的。

北辰影猛地摇了摇头，倔强的将心中那缕不安抛到脑后，随意转身朝梅香离开的方向追去。

北辰影才追上来，梅香便笑着问道：“怎么，不想看了吗？”

“放心，故事没结局之前，我是不会退出的。”既然已经选择观看，中途退出从来不是她北辰影会做的事情。

知道北辰影没必要逞强，梅香皱了皱眉，好心的提醒道：“就算你天赋血眸修炼精湛，这样看下去，依然可以让你重伤，你就不怕再也见不到你那位听话的贴身保镖了吗？”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北辰影毫不领情的反驳回去。

不待梅香继续说话，北辰影便突然加快速度，朝前奔去。

追在她的身后，梅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她发现，不知何时，北辰影竟然找到了该去的方向。

这样看来，只要北辰影想，她随时都能离开。

身旁的道路，由村庄里的良田阡陌变成了城市的康庄大道。

北辰影站在城市中心的十字路口上辨别了一下方向，这才朝幻城最有名的琉璃夜总会走去。

想比别的夜总会，琉璃之所以有名，不为别的，只因它的拥有者从一开始，就宣布要将琉璃打造成幻城最有名的青楼。

还记得独自踏入幻城的那会，路过某个酒馆时，听到过这样一句醉鬼的感概青楼满座，是因为人心寂寞。

北辰影想，琉璃的老板夜琉璃，一定是个很会调节活跃气氛的美女。

不然，现实中的琉璃也不会越发壮大，甚至隐隐有盖过此间的趋势。

“三年前，我被主母卖来这里，整整三年，我却从未见过夜琉璃。”陪同北辰影一起站在夜总会门前，梅香平淡的述说着。

从她的口气中，北辰影分不清身边躯壳里呆着的是凿齿，还是梅香自己。

应和着微微笑了下，北辰影踏上前一步道：“不知这次，我能不能见到传说中的风尘仙子。”

“别做梦了。”冷哼一声，梅香不留余地的说着。

北辰影没有同她计较，毕竟这个故事只是在梅香的回忆里，梅香从未见过夜琉璃，回忆中自然不会出现那个人人见着都会浮想翩翩的女子。

暗自想着，解决凿齿之后，可以找个时间带墨轩来琉璃夜总会逛逛。北辰影不忘闪过匆匆跑进的客人，顺着踏进那个不管白昼黑夜都是暗彩灯光照射的奢华场所。

幻城的人普遍都喜欢黑夜，只有在夜幕降临时，他们才会恢复百分百的精神。

夜琉璃也算是看透了幻城的局势，这才设计出这样一个不会存在绝对白昼的地方。

随便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因为是在梅香的回忆里，北辰影并不担心会有无聊人跑来打扰。

偏头看见梅香在对面坐下，北辰影微微皱眉问道：“你也想做个旁观者？”

“我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毕竟，幻城已经没有我可以报复的人。”梅香耸了耸肩，毫无保留的将心思说了出来。

知道她没必要欺骗，北辰影不再多问，只是顺着梅香的目光，朝此处灯光最明亮的地方看去。

那是琉璃夜总会用来举行拍卖的舞台，在这里，每个即将献出自己身体的女子，都要登上那个舞台。

很显然，梅香也曾登过。

只不过，这次梅香让北辰影看到的正主，并不是她自己。

“她叫春黎，早我一天被卖进这里，当然，她比我要漂亮，所以她的价格也比我高的多。”眼看着舞台上的帷幕徐徐升起，梅香平淡的开口介绍。

放眼望去，携带着满脑子欲望而来的客人们，皆是情不自禁的摒住呼吸，期待着帷幕后的尤物亮相，更期待着自己满意的尤物最终归属自己。

“春黎登台的那一日，我就偷偷的藏在帷幕边上，除了春黎，谁也没发现我。”指了指自己曾经藏身的地方，梅香这样说道。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有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在偷偷观看舞台上的春黎。

“她比你单纯。”北辰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她并不后悔说出这话。

投给她一个异样的眼神，梅香不服的提醒：“她也是我。”

“是吗？”北辰影讽刺的反问，在梅香反驳之前，她便接着说道：“即使同样满怀仇恨，她至少没有手染鲜血，而你……我可不认为你这个杀人狂魔能和她相比。”

“北辰影，你……你……”

“我怎样？”盯着梅香指着自己颤抖的细指，北辰影笑着追问。

像是怒火积聚到了零界点，梅香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指，愤愤不平的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别忘了，追究到底，北辰一族是在你手上毁的。”

伪装的微笑僵硬在脸上，难看的紧。

因为某种情绪不受控制时，就会跑出来的妖艳血眸，自动的冲梅香透着杀气十足的红光。

很满意北辰影的反应，梅香一不做二不休的追加一句，道：“若不是你利用北辰一族的生命做代价，恐怕七城早就被异兽践踏干净了吧。”

“那又如何？”

梅香本以为北辰影会发怒，没想到气到极点，她反而只是笑着仰脸，状似随意的问了句：“那又如何？”

“你……”

“我的父亲是我杀的，我的朋友是我杀的，我的族人，还是我杀的，可那又如何？我杀都杀了，你若认为，我和你一样，那你就这样认为吧。”

反正，这是事实，她无力改变，也没有机会再去改变。

至于梅香之前问的，她有什么资格说梅香的不是。

事实上，她从未想过自己有资格，只不过她北辰影任性妄为了那么久，即使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也不会去限制自己说话的权力。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即使会得罪整个术界，即使会加速跌进面前的深渊，她北辰影也不会做出任何退缩。

直直的望着北辰影的血眸，梅香仿佛失了心一般，无力的瘫下了身子。

是了，事已至此，说出来那又如何呢？

就算她将北辰影犯过的罪全都列举出来，北辰影也不曾动摇过丝毫认命的心思。

反倒是她，从得知李恒死去的那一刻，从李家没落的那一刻，从李家主母将她卖进琉璃夜总会的那一刻，从她在帷幕边偷看春黎登台的那一刻，她无时无刻不再认命。

看着机会一次次从自己手中溜走，她从未反省过自己，却总想着报复别人。

也许该是她这种人应有的结果，本因幸福美满的人生，才会一次次染上污点，抹不掉，洗不净。

顺带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就是命，是她梅香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