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失去可以期盼的希望时，往往会变得格外坚强。

像梅香，经受过那一夜的折磨后，断定春黎会时时刻刻陷害自己，梅香便不再如之前那样，对春黎忍气吞声。

“北辰少主你说，要是当初我做出那个决定之前，夜琉璃能出来见见我，或许造成幻城命案的那个人，就不是我。”

望着那个站在霓虹灯下握拳发誓的女子，北辰影听到身边的“梅香”这样说。

异样的偏头看了一眼，北辰影没有回话，因为她突然发现，那个生来凶悍的异兽凿齿居然将梅香，称之为“我”。

记得儿时来幻城时，北辰影曾经坐在此间的说书台下，听那年过半百的说书先生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故事里，强大的异兽九尾狐天香，喜欢上了七城中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那书呆子除了孝顺，再没有其他的优点。

当然，他的孝顺并非单单孝顺，而是孝顺家里的所有女性。

在书呆子发誓想要成为封占师的那段时间里，九尾狐天香来到他的身边，特地为了他，盗出零族的秘术，因此惹得零族发出追查令，并扬言不灭此女，零族子孙再无颜成为封占师。

一心想要成为封占师的书呆子，听闻封占师大家零族发出的追查令后，当然不敢偷学零族秘术，可他也不愿让零族惩罚天香，所以偷偷将秘术送还了零族。

若是以九尾狐的通天本事，零族之人未必能够查出秘术的下落，可书呆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庸人，靠着他主动送还秘术的线索，零族很快找到了天香。

“若有来世，天香甘愿不要美貌，不要强大，只求能够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再同期望中的那个人相遇。”

零族找到九尾狐的后果，无非是棒打鸳鸯，那个过程，早让北辰影忘了个一干二净，唯有九尾狐魂飞魄散时的那句话，她还清楚的记得。

到底是什么原因，竟然会让强大的异兽，心甘情愿的沦为普通人？

儿时的北辰影，就有这样的疑问。

时至今日，从凿齿的言辞举止中，北辰影再次升起这个疑问，却依旧没能找到答案。

“你好像不太相信，夜琉璃能够改变别人的命运。”见北辰影一直没有回话，“梅香”轻笑了一下。

抬头，见那个霓虹灯下的女子进了屋子，北辰影随意的找了个阴暗的地方，背靠着墙，直直的盯着“梅香”。

“我从不相信注定的命运，但我也从不相信，自己的命运见个众所周知的人，就会变好。”

要是夜琉璃真的那么厉害，她又何必屈身在这琉璃夜总会中，努力赚个城主当当，岂不是能够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更何况，若这世间，真有能够帮别人改变命运的人，在枫城毁灭之际，北辰枭应该早找到了这个人，毕竟，一个人再怎么大公无私，也会有那么一刻，是畏惧死亡的。

“与你，见谁都无义可我不同，我当初只是……”

“你想提醒我，我们不一样吗？”不等“梅香”说完，北辰影伪装的笑容就在阴暗中，绽放出了最灿烂的一幕：“还是说，在你心底，我北辰一族就是该毁灭的！”

“那你倒是说说，异兽犯了什么错，一生下来，就只能萎缩在天外天里？”“梅香”不服的反问。

北辰影一时间愣住。

就像她想不明白异兽为什么想做普通人一样，她同样想不明白，待在天外天那种真正的世外桃源，异兽为何还要一个劲的朝外冲。

若是有的选择，北辰影倒是情愿，自己去住天外天。

以为北辰影是在愧疚，“梅香”冷哼了一声，不顾北辰影的感受，就直接推开先前女子进去的那个房间。

迟疑了一下，北辰影这才踏进了房间。

霓虹转瞬间换成了白昼，开着的窗子上，歇了两只小麻雀，它们叽叽喳喳的叫着，不仅唤醒了太阳，还唤醒了昨夜在哭泣中入睡的美人。

瞧着当年的梅香洗刷完毕后，仔仔细细的坐在镜子前梳妆。

浓厚的脂粉盖住了她的纯真，眉间聚集的愁绪，却平添了几分惹人心怜。

“夜琉璃始终没有出现，所以从那天早上开始，梅香便不再是梅香，她只是个一心想要报仇的玩物。”

像是要证明“梅香”说的话，女子梳妆完之后，立即进入前台，等待着主动过来搭讪的客人。

她接客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对方能够提升她的地位，帮助她对付春黎，无论对方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美的，她都来者不拒。

久而久之，琉璃夜总会的常客，都知道开始关注梅香。

他们有的或许是想尝尝梅香的味道，有的却只是好奇想要瞧瞧，这个和夜琉璃完全相反的女子，到底可以在琉璃夜总会存在多久。

“我在琉璃三年，一共接了一千零九十五个客人，这样算算，单是一个幻城，我就睡过这么多人。”

冷笑一声，“梅香”双手环抱，直直的看着正扶着墙壁喘息的北辰影。

故事到这里，其实可以加快速度讲完，可“梅香”就是不愿抛开梅香接客的这一段。

一次次看着不同面孔的男人抱着梅香进入房间，一次次等待他们满脸愉悦的出来，北辰影唯一的感觉，只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看着别人遭罪，自己的目光却不曾专注过，这是冷漠！不过北辰影并不自责，毕竟，她从小的志向就是做个坏人。

若不是当年白衣离开，她又怎会明白，枫城也需要天才的力量！若不是枫城被毁，她又怎会情愿入魔，以求得到更强的力量！

说到底，她是坏蛋做久了，这才学不会做好人。

“如果你现在跪下来给我道歉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了你。”盯着北辰影，“梅香”说出了这话。

知道这是凿齿的意愿，北辰影只是调整伪装，费力的回了句：“这话，应该……我来说吧。”

“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梅香”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不支，北辰影干脆靠墙坐了下来，卸去一生的力气后，血眸乍现，她这才轻笑着反驳：“真的很抱歉，你的陷阱困住了我，也害的你没法立即杀了我。”

“那又如何，最多再过一个时辰，故事里的梅香亲手杀了春黎的那一刻，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

“原来，还有一个时辰啊！”北辰影笑的很欢。

一个时辰对梅香来说，或许很短，但对她北辰影来说，却仿佛半个人生那么长。

瞧出北辰影的异样，“梅香”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这才想起之前被北辰影遣走的墨轩。

“你以为那根木头会回来救你？”

“之前想，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会有更多人不想我死。”

“你什么意思？”“梅香”警惕的握紧了拳头。

现在的她，其实没有看到任何敌人，更没看到谁来解救北辰影，不过瞧着北辰影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她就不由自主的草木皆兵。

将她的神态全部看在眼底，北辰影干脆咧着嘴笑了起来。

“梅香”愤怒的冲上前，想给她一巴掌，结果却被无形的薄膜挡开。

揉着发疼的手，“梅香”眉头一掀，黑眸中显出两只不同异兽的身形，一个是凿齿，一个也是鬼车。

了然的同两只异兽对视着，北辰影听到一个诡异的声音吼问：“你笑什么？”

不等她回答，另一个阴森的声音同样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的存在？”

和凿齿聊了这么久，北辰影对它的陌生已经消除，至于鬼车，北辰影没少听它的故事，这会自然能够清楚的分辨出，前者是凿齿，后者则是鬼车。

同样是异兽，凿齿主攻，鬼车主谋。

它们两个默契合作，也难怪那些和梅香有关的命案，看上去都是那般诡异，明知凶手是谁，却总无迹可寻。

慢慢敛住笑，就连伪装都懒得再维持，北辰影直直的锁定梅香右眼中的鬼车，平淡的诉说道：“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一旦有人冥婚，就会引来异兽鬼车，即使有天外天的封印，也阻挡不住你逃出来的脚步。”

北辰枭从未担心过鬼车，因为他知道，鬼车再聪明，没有人帮忙，它也没法祸害别人。

但现在不同，那么多异兽流露在外，如果遇上鬼车的不是凿齿，而是九尾狐以上更加强大的都异兽，会引起北辰影注意的，就不会是单单几桩诡异命案。

“看样子，北辰老头死了照样对你有影响。”

鬼车发出一阵森冷的大笑。

北辰想眉头轻皱，刚想让鬼车为这句无理的话付出一点代价，眼前的画面就突然改变。

梅香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了幻城名妓的宝座，甚至在七城，她都名声响亮，甘心为她卖命的男人越来越多，于是在这风头鼎盛的时候，她找上了自己一心想要报复的女人，春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