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老树林中，帝巫子骑着右白送的千里良驹慢悠悠的走着。

行在前头的帝允连连回头，不明白，着急走的是她，怎么这会耽误时间的，也成了她。

“我应该……让他忘记的，对吧？”

帝巫子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姊姊想让他忘记谁？”

体弱多病但却聪慧非凡的玄亲王武慕子素？骁勇善战且一心待他的女将军左素？还是神秘的帝族少女？

帝允冷眼望着帝巫子，在她逼自己想出一个答案之前，漠然的提醒道:“你是帝族巫子，既然答应风冰照看无垢城，你觉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在外面走动？右白承运而生，即使体质强于常人，依旧还是一个凡人，他和姊姊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误会了，我只是……”

“想让他忘记有关你的一切么？”

“那样他至少会快乐一些。”就像忘记殷素的唐律，明知殷素现在身陷险境，照样可以兴奋的赶回家，去找刚刚苏醒的凤影。

“且不说他会不会高兴，就是姊姊你，会舍得么？”

左素嫁给右白的那一世，日日盼着的，就是右白能够多看几眼，帝允可不认为，帝巫子念了一世的东西，可以随便舍弃。

所以，她犹犹豫豫的，还是因为自己舍不得吧。

“我……”

“姊姊是不是最近被殷素带傻了？她耐得住寂寞忍得住伤心，即使找到了那个人也不愿意责怪他半句，姊姊难道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我知道了。”

帝巫子咬了咬牙，抓紧手里的缰绳狠狠一抽，骑着骏马奔腾而去。

从荒古战场出来后，除了替帝允收拾烂摊子，帝巫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关注殷素。

那个黑衣女子，果然还是像在洛城时一样，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不求，正常人早就该伤心的时候，她却漠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戳在心口的痛楚。

有时候，帝巫子也会想。

殷素是不是跟唐律学了占卜术法，早就预测到了未来的事情，等到那些事发生的时候，她才可以云淡风轻的接受。

帝巫子离开将军府的第三天。

右白自认为给她的时间已经够多，打算卸去一切去追的时候，迎来了枉死城的三脚信鸽，信鸽带来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斯人已逝，望自珍重。”

翌日，武皇昭告天下，右白谋反罪名坐实，恋其战功赫赫，故赐洛城以南七百里，许三千轻骑，封镇南将军。

此后，玖国再无右将军影踪。

至于帝巫子。

未免右白胡来，她没到无垢城就先写了信给右白，结果听到京都传来的一则又一则消息，顿时哭笑不得。

“武皇都舍不得杀他，姊姊这下放心了吧？”同样听到了京都传来的消息，望着无垢城的方向，帝允笑呵呵的询问。

惹得帝巫子一阵脸红。

玖国关于右将军的传言慢慢散去后，帝家兄妹总算赶到了无垢城，这一次，无垢城中空空如也，像极了右白围城时的场景。

“怎么回事？”

知道大事不妙，帝允先一步冲进无垢城，朝枉死城赶去。

帝巫子没有弟弟的冲动，骑马沿着无垢城绕了一圈，发现整个城池都围绕在一团团黑气中，只有冥祁原来的住宅灵舍还是一片祥和，她立马改变路径，进了灵舍。

灵舍里匍匐着一群冥氏一族的子孙，他们姿势统一，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做一场大型的法事。

领头的，是冥氏一族的巫师。

看到帝巫子，那巫师扯了扯龟裂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哑着声音招呼道:“巫子小姐，您总算来了。”

“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殷素呢？”

“少族长葬礼结束的第二天，三叔公就让大小姐进了祖祠，枉死城城主风冰不知从何处知道大小姐拒绝了城主玉令，所以写信让三叔公将无垢城的城主玉令送去，大小姐她……”

“冥三爷爷人呢？”

不想听他废话，帝巫子只好自己提问。

被打断的巫师长长叹了口气，侧身朝众人匍匐的前方看去，那里放置着三尊棺木，一尊是冥祁的，一尊是小丫头的，还有一尊……

“冥三爷爷死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帝巫子已经预测到，此时的枉死城大概真的成了一片死域。

冥祁的死亡已经给殷素沉痛的打击，她不说，帝巫子也能隐隐觉察出往生剑不断溢出的杀气，因为胖大叔还在周围，殷素一直都在拼命的压制，帝巫子当初就是看在这点，才放心的去找帝允。

现在看来。

胖大叔不仅仅能够用亲情困住殷素，还能因亲情，毁了殷素最后一点理智。

不愿再多想可能发生的事情，帝巫子匆匆向枉死城赶去。

轻而易举的穿过幽冥潭，攀上枉死城的城墙，帝巫子走到僵硬了的帝允身边，附身朝城内看去。

入眼的都是尸兵！

风冰曾经引以为傲的城主府前，挂着两排金光闪闪的大字“执念不灭，阴灵不散”，在那些大字周围，不断生出黑色的死气，死气汇聚执念，执念幻化尸兵。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黑衣的殷素执剑站在尸兵的重重包围圈里，血眸森冷，举手轻划就是一道骇人的审判之光。

她那个打法，分明是不要命了。

意识到这点，帝巫子猛的皱眉，从怀里摸出风冰很早之前就从风冰手里坑过来的城主玉令，帝巫子摊开手，任由城主玉令悬空而起，发出一圈圈充满威慑力的光圈。

光圈所到之处，黑气渐渐散去，但却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新城主，甚至连灵体鬼怪都没有。

“城内无人？”

“也无灵。”

面对帝允的疑问，帝巫子点了点头，暗暗叹了口气，将失去威慑力掉落的城主玉令收了回来。

他们来迟了，枉死城，真的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现在怎么办？”

“我们姐弟一同出手，用审判之光封印殷素。”

“好。”

帝允点头许可，将所有术力聚集食指，释放出一团柔和的白光，和帝巫子一同冲向殷素，在殷素横剑劈来之前，毫不犹豫的启动了封印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