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你们或许不知道，但我希望你们从今往后都好好记着，玖国这片大好河山，原本是不应该出现的。”

说这话的时候，原本看上去很好相处的城主大人，霸气外露，活脱脱就是个坐在王座上呼风唤雨的狠角色。

就连顽皮惯了的凤影，在他犀利的注视下，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像个认真听讲的乖宝宝。

“从血池出来，殷素原本可以不接触往生剑，反正你唐律也一样可以成为往生剑的主人，镇压它的煞气。”幻凛食指指向唐律。

见凤影欲开口替唐律辩解，幻凛扫了她一眼，继续道:“当然，她离往生剑更近，由她来镇压往生剑也挺好的，但灵村的那些人并非她所杀，所以她本来不应该承受殷巷的仇恨。”

“什么灵村？还有那个殷巷是谁呀，我们都不认识，关我们什么事？”

凤影忍不住疑问。

幻凛却没有在意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唐律，见他并没有厌恶，或者反感这个话题，他满意的继续说道:“从灵村出来，若不是那个少年和睿王约战，以殷素的性子，完全可以一直待在迷暗之森里。”

“同样，若不是那个少年多嘴，让她感觉到洛城有一点点像家，她也不会答应做那个洛城之主，更不会成为荒古战场上人神共愤的罗刹鬼剑。”

她的想法一直很简单，和常人一样拥有亲人，拥有一个家，哪怕亲人会不断地带来麻烦，家也不够宽敞，她依旧会觉得满足，会觉得温暖。

其实，对于幻凛来说，殷素并不属于自己的城民，和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可初来这座城，听到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讲诉女将军左素的英明神武，他就忍不住替罗刹鬼剑不平。

他知道，历史和传说一直是胜利者书写的。

可他不知道，在这片大好河山里生活的人，居然愚昧到，认为侵略者才是最终的英雄。

荒古大战，明明最委屈的人是罗刹鬼剑，到头来，大家责骂的痛恨的，还是她。

幻凛痛痛快快的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凤影完全听不懂，所以她只关心唐律的情况。

其实，唐律也只听懂了大概。

可他心里，却有个强烈的想法，那就是，幻凛口中的少年，就是自己。

在这座城第一次见到殷素之前，他应该早就和这个黑衣女子认识了，可他的记忆里，却不记得在那之前的任何事情。

“阿律？”

唐律浑身都散发这自责，还有恐慌，最讨厌这两种情绪的凤影，像是小孩子要保护自己的所有物一样，本能的抱住了唐律的肩膀，确定他空洞的眼睛里出现自己的影子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抬手，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唐律安慰了她几句，道明自己没事后，看向幻凛。

这位城主大人，刚刚还在义愤填膺，这会就已经换上慈祥的笑脸，优雅的喝起了茶。

“城主大人，不知道您是否知道，荒古平原如今的入口？”

“你要去荒古？”唐律才说完，凤影就着急的抓紧了他的肩膀。

再次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唐律期待的望着幻凛。

他想着，既然丢失的记忆，是自己在洛城的经历，那么回到那个地方，就是最容易找回记忆的方法。

可惜，幻凛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荒古平原的入口。

事实上，自荒古大战结束，右白带着大军推翻洛氏王朝，武皇顺应天意继承大统开始，荒古平原就变成了死域，幻凛想，这世间大概只有帝族巫子和殷素，才能找到那个入口。

不过，以她们的性子，显然不会告诉唐律答案。

“比起去找那个死域，唐族长不应该先关心罗刹鬼剑这个人么？唐族长去无垢城，是因为她吧。”

“没错，我去无垢城，是为了将往生剑还给她。”

“原来，是因为你！”

幻凛突然放在茶杯，愤愤不平的瞪着唐律，吓得凤影以为，他随时能从桌底拔出一把利剑，狠狠地教训唐律一通。

“怎……怎么了？”

同样被他的气势吓到，唐律警惕的让袖中的藏锋剑露出了半截。

无视他手上的小动作，幻凛略显无奈的说道:“若你拿着往生剑，以她的武力值加上审判之光的净化力，应该可以压制风冰体内的另一个人格，若是风冰不发狂，即使冥祁不在，枉死城和无垢城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将往生剑送还于她，夜葶一定会想办法让往生剑控制她的身心，让满是煞气的往生剑和风冰的第二个人格对上，枉死城想不出问题都难。”

“城主大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原本殷素可以自由自在的去任何自己想去呢地方，就因为你，不愿多拿往生剑，她就只能永远永远的留在无垢城，毕竟冥祁和风冰都不在的话，那两座城池，是不可能平平安安的。”

幻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接任幻城城主的玉令时，就感应到了其他古城发生的事情，风冰的第一人格虽然一早就将城主玉令交给了帝巫子，可枉死城内一个灵体鬼怪都没有，为了解决掉那些尸兵，帝巫子必定要用城主玉令去镇压。

所以，主动放弃城主玉令的她，将会受到规则制裁，永远不能真正的成为任何城池的城主。

“可是我……”

“我什么我，你欠她的也不仅仅是这一件事，本城主虽然生气，也不能拿你怎么办，为了让本城主心里好受些，这桌菜，你请！”

某位城主，华丽丽的变脸，耍赖的时候，丝毫没有作为城主的身份负担。

莫名被他坑了的唐律，一时间没想通，乖乖的点了头，心里竟然认可了他的话，暗自决定，什么时候有空了，去无垢城给殷素道个歉。

好歹他们也算朋友，以她的性子，应该不会埋怨他才对。

当然，若是她埋怨了，他也没办法，只有以后得了机会，再慢慢偿还那些亏欠她的了。

做好了以后的打算，唐律的心情顺畅了不少，恰巧店小二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唐律赶紧夹了凤影最爱吃的菜，放在她碗里，连连为刚才疏忽她而道歉。

他道歉的时候，凤影自然是由着自己的小性子发脾气的。

看着他们俩一气一哄的互动，幻凛沉默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大概是放置太久的，茶已经凉透，早就失去了原本的香味，喝到嘴里，满满的苦涩。

暗自叹了口气，附身朝正街上看去，参加兴坛日祭奠的城民已经散去，空荡的街上只有两个小孩子还趴在混沌摊的桌子上玩耍。

两个小孩一人拿着两个糖人，先是男孩举着红袍的女将军大喊进攻，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子才笨拙的举起黑衣的少女，撅着眼泪喊着“我不要这个一点也不厉害的城主”。

“哎呀，罗刹鬼剑还是很厉害的，而且说书的先生还说，她长的格外漂亮。”女孩哭哭啼啼的败下阵来，男孩只好将手里的糖人放下，握着女孩的另一只手道:“你看，城主还有一个军师呢，他可是很厉害的，我娘亲说，当年城主制造出来的那些尸兵，全是军师给弄没的，要是他在的话，说不定右将军还攻不下洛城呢。”

“你知道军师去哪了吗？”

“这个……这个……”男孩苦恼的抓了抓头发，看着女孩，这个那个的念叨可大半天，也没有给出答案，不由着急的踩翻了凳子，摔到了地上。

幻凛正觉得有趣，突然看到这意外，心中一惊，招呼也不打就直接从阁楼上跳了下来，如风一般卷到混沌摊前，将男孩抱了起来。

摸了摸男孩摔伤的腿，幻凛暗中施了个法术，替他缓解了疼痛，再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大哭的女孩面前，温暖的笑着:“无碍，回家用米酒揉一揉就好了。”

“对呀，我一点也不痛，傻丫头别哭了。”男孩也跟着拍了拍女孩的脑袋，用手摸了摸她脸上的泪水，等她慢慢止住泪水，才转向幻凛道:“刚才谢谢大哥哥。”

“若真心谢我，将这个送给我吧。”幻凛呲牙轻笑，将手指向女孩子手里的黑衣糖人，道:“这位城主，我甚是喜欢。”

“可这是我买给傻丫头的。”男孩明显不想答应，却发现女孩毫不犹豫的将黑衣糖人给了幻凛，另外还附送了另一个藏青色的糖人，解释道:“小哥哥说，这个军师糖人是个城主糖人一起的，两个都给大哥哥，谢谢大哥哥。”

“多谢。”

幻凛毫无负罪感的接过糖人，将藏青色的放在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块，才看着正在偷偷擦口水的女孩道:“你们刚刚说的故事我很喜欢，另外，你们说的那个军师其实是个坏蛋，他从一开始就在做令城主伤心的事情，所以这个家伙离城主越远越好，知道了吗？”

话落，某位无良城主狠狠的将藏青色的糖人整个咬掉，心情愉快的举着黑色的糖人，朝自己的城主府走去。

至于香韵楼里的唐律和凤影，早被他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