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零族大院正对着的这条街。

帮着帝巫子解决完枉死城的尸兵后，帝允就将无垢城的城主玉令拿给可她，还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需要她知道的事情。

一是他们姐弟会留在枉死城，因为失去了城主玉令，所以他们分别掌管幽冥潭的引渡和炼狱的刑罚。

二是她需要以灵舍之主的名义，代替无垢城来幻城赴宴，当然，她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在赴宴之后自行安排。

三是半个月后，她必须得回无垢城，封锁城池入口，永远留在无垢城，当然，按照规定，若是有人能够进入灵舍，向她许愿的话，她还是能够走出无垢城的。

按照她的计划，原本是要先去城主府赴宴，向其他城主说明无垢城内的情况后，再偷偷看一眼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的。

只是进城主府遇到的那个总管，好像很害怕她的样子，向来不习惯和人交谈的她，本能的在问清楚宴会的时辰后，离开了城主府。

随便在路边找了家客人不多的茶馆，殷素刻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穿过街上熙熙囔囔行人，她一眼就能看到零族大院门口的情况。

明明心里期待着那个人能够出现，却又有些害怕见着他。

本能的摸了摸往生剑的剑身，那上面他留下的封印术越来越少了，无论是他贴心留下，想要保护她的印记，还是她刻意要求，供她自裁的术法，都已经消失了。

也许，她和他的缘分，也像这些封印术，很快就会因为时间而消磨掉。

正想着，一个不怎么熟悉也不怎么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殷素微微一愣，抬头看去，穿过层层黑暗的纱布，她看到了一张灿烂的笑脸，还有……一张刚刚还念及的俊脸。

“我刚刚看过了，这个桌子视野是最舒服的，所以，我可以坐这里吗？”凤影说话的方式，还是如常的直接，而且不容人拒绝。

旁边的唐律尴尬的朝殷素笑了笑，目光接触到殷素握在手里的长剑后，牵着凤影的手明显紧了紧。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往生剑，因为缠绕在剑身上的封印术消失了一大半，原本用来装饰剑身的花纹也跟着消失了，现在看来，它和普通的宝剑并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洛城之中，唐律是见过往生剑最开始的模样的。

殷素下意识的将长剑往身后移动。

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凤影，以为她没听懂，又按照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这次她根本没有给殷素回答的机会，就一屁股占去了殷素对面的座位。

知道坐下来的凤影绝对不会跟自己一起离开，唐律暗自吁了口气，在殷素右手边的位置坐下，尴尬的朝她说了句“打扰了”。

殷素摇了摇头，用空着的手取了杯子，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

对面的凤影理所当然的端起就喝，确定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后，直截了当的批评了一句“劣质茶叶”，就召来小二，要求换一壶上好的龙井。

小二显然是认出了凤影，连连弯腰赔罪，手忙脚乱的换了一壶新茶，临走时，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殷素。

隔着斗笠，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却可以更清晰的看到别人的。

那个店小二，明显是在害怕她会发怒，而且还刻意多看了一眼她握在手里的往生剑。

畏惧，也是一种让人远离的方法。

殷素并不讨厌别人离的远远的，除了……他。

像是在回应她的想法，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她观察的唐律，顺手接过凤影递来的新茶，一饮而尽，至于桌上那杯殷素倒的，他连杯子都没有碰。

不碰也好，省得她又升起什么不该有的念想。

殷素暗自想着，早就疲惫的心，又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喂，天气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戴这么大一顶斗笠，不热吗？”除了喜欢挑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其实凤影并没有外人议论的那么坏，至少眼下，她还记得是自己占了别人的座位，所以很大方的，也倒了杯好茶，推到了殷素面前。

盯着那杯茶，殷素沉默了许久。

久到凤影都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话题了，她才伸出手，用食指绕着杯沿画了两个圈圈，轻声答道:“不热。”

“你还真是怪人。”

凤影打着哈哈，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折扇摇摆。

她，这是因为自己热，所以才多此一举的问别人？意识到这点，殷素鬼使神差的，竟然对眼前这人恨不起来。

像是察觉到了殷素的错愕，唐律轻咳了一声，还是道歉的姿态:“让你见笑了。”

“你要是真想笑就笑出来。本少主今天高兴，是不会跟你计较的。”听到唐律的话，凤影不悦的朝他嘟了嘟嘴，面对殷素的时候，却又恢复了灿烂的笑脸。

他们的互动，那么自然。

自然的好像，她才是那个任性占桌的人。

自嘲的勾了勾唇，殷素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听了帝允的唠叨，出来前让城里的裁缝赶制了这顶斗笠，他们没能认出她，真是幸运呢。

想见的人就坐在自己旁边，明明是应该高兴的，殷素却笑的越来越累，想了想，到底还是端起凤影倒的那杯茶喝了一口。

味道鲜爽甘醇，果然比她之前的那壶茶好喝的多。

只是茶水吞进肚子，从喉咙里回荡出来的味道，却极为苦涩，像是有人刻意在里面加了莲心。

轻轻搁下茶杯，察觉到凤影和唐律都看着这边，殷素微微一愣，总算意识到这壶茶之所以会苦，是凤影刻意的，当然，默不作声的喝光自己那杯的唐律，此刻也是捉弄人的帮凶。

只不过，这点苦味，比起帝巫子泡的苦丁茶，还差得远呢。

见殷素又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还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唐律疑惑的问道:“姑娘不觉得，这茶甚苦？”

“一点。”

“岂止是一点，我明明有暗示小二多放很多很多味苦的材料。”凤影忍不住为自己的道具正名。

并不想多做解释，殷素偷偷看着唐律，看着他神情由愕然慢慢转为惭愧，并不想让他抱歉什么，她下意识的说道:“你不用自责，只是我有个朋友的茶，比这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