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细雨从高空落下来，打在高楼大厦的双层玻璃上，咚咚咚的直响。

在殷素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吵醒之前，唐律已经去了一趟零族在空城的据点，确定唐昊已经安安稳稳的回到了零族大院，他这才向零族族人下达新的命令，让他们好好查探魏书书这个老小孩的身份。

在酒店的时候，魏书书三言两语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了殷素，事后仔细回想，才发现老小孩其实从见到他开始，就在隐忍着什么，好像真正和他做敌人的是他，而非殷素。

让唐律觉得奇怪的是，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魏书书这个人，自己明显不认识他，又怎么可能和他扯上什么恩怨。

这事问殷素，殷素肯定不会说，所以他只好动用零族的力量，所幸唐昊回去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几位长老，他这位族长是和无垢城的煞神在一起，所以他的命令才下达，消息就蜂拥而至，逐一解答着他心底的疑惑。

将整理好的资料拿上，唐律回答酒店的时候，顺带从楼下餐厅买了两份午餐，上了楼，正好看到殷素从浴室出来，于是笑着道：“醒了？过来吃点东西。”

“你什么时候将那只狐狸要回来？”让一只异兽和普通人待在一起，殷素总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

殷勤的布好饭菜，唐律打开筷子搓了搓，才递给殷素，答道：“那只狐狸不敢乱来的，你不用担心它。”

“那我们还要在这住多久？”

唐律明显不想谈小狐狸的事情，殷素只好换个问题。

“你不喜欢这儿？”唐律反问。

殷素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酒店这种东西，就像以前的客栈，对她来说，最多是路过的时候落脚一晚，住多了一定会觉得不舒服，本来唐律还没有想到这点，现在听她这么说，立即解释道：“零族插足空城的时候，我背着长老们在黑市买了栋房子，你要是不喜欢住这，吃完饭我们就回家。”

“回家？”这个很久都不曾出现的词，让殷素彻底呆住。

她的反应，早在唐律的意料之中。

用食指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唐律单手撑着下巴侧头看着她，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洛城要是不在了，就没办法再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殷素诧异。

世人都不知道，为什么罗刹鬼剑冒着大不敬弄出那么多尸兵，也要挡着玖国大军，不让洛城沦陷，只道她是个愚忠洛氏王朝的笨蛋，却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洛城破了，就会家破人亡，她还没做好离开那个家的准备，所以才会那么拼命，死也不肯投降。

没曾想，她咬碎牙齿和血往肚里咽的苦楚，隔了千百年，还是能被心上人轻而易举的说出来。

“巫子说，零族大院就是你的家，既然你有了为什么还可以在外面再找一个家？”殷素不能理解，为什么唐律放着好好的零族大院不住，偏偏在空城这个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城市里买房子，背着长老们再建一个家。

唐律闭着眼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觉得，无垢城是你的家吗？”

“不是。”殷素肯定的摇头，补充道：“灵舍很像我在洛城住的房子，巫子说，那是我的家，但是我觉得还少了些东西。”

“你认为，少的是什么？”唐律轻笑着反问。

殷素继续摇头：“我不知道。”

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唐律笑的更加灿烂了：“少个我。”

“少你？”殷素疑惑。

唐律得意：“改天你让我去灵舍住两天，你就知道，那也可以作为你的家。”

“不要。”殷素拒绝的很干脆。

唐律挑眉，追问：“为什么？怕帝家大小姐说你？”

“不是。”殷素有些着急，唐律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她自然希望他永远不要再踏入那个城市，毕竟那个城市对死人来说，算是栖身之所，可对活人来说，却是个限制自由的囚笼：“每个住在无垢城的活人，都会受到规则的限制，就像我的灵舍，如果没有人前来许愿，要想离开无垢城，就得受到规则的审判，你……你最好不要去。”

“那你这次出来，也是有人许愿？”

“巫子让我将风冰带回去，他以前是枉死城的城主。”其实严烨也向她许了愿，希望她能将萌宝也给带回去，但她并不想在唐律面前提起萌宝，因为她害怕，唐律会对萌宝这个孩子特别关注。

唐律点头表示自己懂了，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又追问了一句：“如果我要跟你一起住在灵舍，是不是永远不能再离开无垢城？”

“是。”殷素点头。

就是因为这样，她当初将殷夹救回来，才没让他住在灵舍，而是随便在无垢城找了个房子。

她本来以为，唐律还会继续这个话题，早在心底想了数十个劝说的理由，结果唐律只是拿筷子在桌面敲了敲，就老老实实的埋头大吃，见她不动，还疑惑的招呼了一声，他那个样子，就好像刚才根本没和她聊“家”这个沉重的话题。

直到用完餐后，他才找个了个新的话题和她闲聊：“我在零族的据点找到了一些资料，你帮我看看，哪些是真的。”

话落，他就将之前从零族带回的资料全都推到了殷素面前。

垂眼看了下第一页的内容，殷素立即意识到唐律已经察觉到了魏书书的敌意，没想过要瞒他这件事，殷素伸手将那些资料全都推了回去：“这些资料都是假的。”

“假的？”唐律皱眉。

殷素点头，解释道：“魏家遭逢大难的时候，曾经派人向零族发出过求救信号，但据我所知，当时零族根本没有收到，那信号阴差阳错的传到了无垢城，亡屋的前任主人那时候还没去世，特意差人出城探查，发现一直有人冒充零族的封占师和八大家族的人接触，尤其是那个和魏家接触的人，还顶着你的名字。”

“这么说，魏家一直以为我这个零族族长一定会救他们，结果我没去救人，所以那个姓魏的老小子才恨我？”

“我试图解释过……”

“把别人的帮助当成理所当然的人，不值得救。”用食指挡住殷素的红唇，唐律微微一笑，道：“他要恨就让他恨，我还从来没让人好好恨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