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你这个混蛋，每次见你都浑身是伤。”

“对不起。”

“对不起顶个屁用啊，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你选择练习袖剑。”

“是我不小心。”

“你除了说自己的过错，还会什么？”

“还会袖剑，不信你看。”

话落，常青衣衫的少年立马甩开少女抓着的手，利落的射出袖中藏着的利剑，在少女面前耍起近日不断努力学会的第一套剑法。

无聊的看完他的剑耍，等少年察觉少女根本没看时，少女已经趴在一旁的枫树上睡着了。

小心翼翼的凑近少女，将那些遮住可爱脸蛋的发丝全部拨开，看着那张百看不厌的面容，少年傻傻的笑了起来。

少年的笑很干净，也很单纯，看着这一切的唐律，也忍不住跟着发笑。

就在他忘记自己所在的处境时，这片红枫林中突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这人也穿着和少年一样的常青衣衫，足下无声的出现在唐律身边。

“小的时候，我们总是单纯的以为，这个世界的天长地久触手可及。”那个人缓缓开口说道。

他似乎还有话没说完，唐律了然的接过：“现在我已经知道，术界没有所谓的天长地久。”

“那你还想着她吗？”

摇摇头，唐律看着那个在少年注视下依旧睡的安详的少女，熟悉的面容如记忆中的女子一样可爱，就连强势也一般无二，不过他已经能够肯定：“她不属于我。”

“那么你认为那只异兽能够和你在一起？”

“不，我已经算过，能和凡儿在一起的，不是我。”再次摇头，唐律很清楚的说道。

那人笑了笑，像来时那样，毫无声息的离开。

其实这个世界本不该有这个不速之客，但唐律却偏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创造了他，这个满身透着邪气的影子，毫无怨言的接纳了唐律对家族所有的恼火，同时也时刻提醒着他关键的问题。

他不知道，这个邪恶的身影在什么情况下会被释放，不过现在见着他，唐律突然明白凤耶说的好处到底是什么。

利用身体接纳的所有杀气，在原有的记忆封印上再加一层封印。

那个邪恶的身影没有再出现，唐律却很清楚他的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知道，封印一旦被解除，你会生死，而我，将以更强大的体质存活。”

“无所谓。”反正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耳旁，像有谁在哈哈大笑，唐律强扯出一抹微笑，朝那个少年走去。

伸出的手并未摸到少年的身体，他只是唐律被封印的一抹记忆，没有实体，没有感觉，当然也不会发现他。

画面突然定格，少年凝视着睡梦中的少女，祈祷着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爱情。

唐律自嘲的笑笑，谁都不会知道，其实他当初的心智并非小孩，若真要说起来，他应该比别人更清楚，开始越完美的感情到最后就越容易出现问题，所幸到现在，他付了少女，少女也负了他。

他们，谁都不欠谁。

无聊的找了棵结实的红枫林靠住，唐律突然想起了自己进入幻阵时，回族的父亲给他下过一个咒，当时父亲给出的理由是在关键时刻能够救他一命，现在看来，那咒只是为了监视他的行动。

不然，早在程立打出那掌的时候，这个咒就会起到作用。

“你很聪明，运气也很好。”唐律并未等多久，那个和他关系一向疏远的父亲，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不想叫出那个神圣的称呼，唐律垂眸思索了半响，这才抬头道：“族长大人，您能解释一下，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吗？”

“原来我乖巧的儿子，也会有这么礼貌的一天啊。”

“少废话，你最好回答我，为什么要化身恶灵，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你的为什么太多了。”扬手释放一个封印术法，唐律即刻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

很满意他这个状态，族长缓慢的走近唐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受到那股在他体内横冲直闯的杀气后，族长的表情这才变了变。

“事实上，你比我更狠，只可惜，你也比我更多愁善感。”族长无不叹息。

这样的唐律，可以成为零族史上实力最强大的族长，同样也能成为葬送零族的族长，他身为唐律的父亲，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背负零族被毁的骂名，所以他情愿舍弃轮回，换身为恶灵的一场交易。

术界本就复杂，传承历史那么久远的零族，自然如此，他身为零族的族长，只不过在放大零族的复杂而已。

“如果你有幸成为一个恶灵，你会知道，他们身上都期待着一个必须完成的念想。”

就像魑魅魍魉一样，聚集天地间逸散的执念，组成新的个体，执念最强的就变成了主体，其他的都只不过是主体变强的依附。

偏过头去，唐律冷冷的回应：“我情愿没有那一天。”

“是吗？”族长笑了笑，粗糙的大手划过唐律的脸颊，最终覆在他的眼睛上：“孩子，你仔细想想，就算再封印上一层层的加上封印，那些曾经在你生命中出现过的身影，你真的能够轻易忘记吗？”

疯狂的摇着头，唐律想甩开被父亲扰乱的思绪。

他很清楚，他不能忘记，所以他曾经发誓过，这辈子都不可能伤害此间的任何人，这是他的秘密，本来除了他不会有别人知道，可是这个和他交际并不多的父亲，却比谁都了解他。

“你的占卜术法在零族少有人敌，在做族长的这三年里，你占卜过很多次未来吧，结果如何？”知道唐律不喜欢他的靠近，族长自嘲的笑了笑，有些失落的收回手。

一个恶灵父亲，放在七城，换了谁都应该没有好心情，何况是零族引以为傲的天才。

只不过，他这样排斥，若是那天身为恶灵的他再次消失，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他身死的那日一样，低垂着眼睛，像个小孩一样窝在他怀里哭泣。

“我不会让那些悲剧都出现的。”至少他要打破其中一个结局。

很清楚自己的一切，眼前的父亲的掌握的差不多了，唐律这才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大胆的说了出来。

点点头，族长借着这个话题解释：“我知道你自尊心强，到时候你不会求助我，那么你唯一的路就只有化身恶灵。”

零族人的手上，沾满着怨灵的哀伤，所以规则限制他们不能成为魑魅魍魉，那么他们要想挣扎下去，就只能对自己狠一点，将光明的轮回前途，换成被诅咒的恶灵之躯。

其实，现在的术界，变成恶灵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它的生命力很强，实力也是所有种族间最强的。

听到父亲的话，唐律突然笑了，刚才还微微失落的神情已经消失，现在的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唐律：“看来，你也不是知道我全部占卜的结果。”

“哦，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说来听听。”

“如果我成为恶灵，我将遇到我最不想遇到的召唤者，然后，在我什么都没做之前，我就会烟消云散。”努力的保持着胜利的微笑，以前很讨厌这个结果，现在唐律却觉得这结果也不错。

“你不救你在乎的那些人呢？”族长的神情有些急切。

他越急，唐律就越高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他们，其实比我还要厉害的多。”

单看他以前想要守护的女孩，现在或许比他还要强，就算她没有他的实力，守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高手，根本不必他多此一举的相助。

至于舒凡，这个他本不该邂逅的异兽，以后也会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宿，异兽专情从未错，幸运的是，舒凡现在只是搞不清楚对他的感情是爱，还是亲情。

“父亲，你真该看看小影写的故事，那其中，她就写过这样一句话。”

旧情，是个一吹就散的东西。不要去执着它，越是执着就越是痛苦，聪明的人会选择，吹一口气放两个人幸福，大家都有自己的路，既然曾经珍惜过那段感情，当初没有好好握紧，现在又何必追寻。

于他唐律，小影，白衣莫笑这些人，都已经进入了旧情的行列，生命长河中遇见的事和人，导致长老们的封印逐渐减弱，所以他自己狠心再给自己一个封印，其实只是想，等这次醒来，便还是只做那个唐律。

那个见着小影，顶多算认识的零族唐律。

知道了唐律的决心，族长并没有离开，只是背对着他沉思。

伟岸的身躯还和当年一样，是他向往的身影，只可惜，在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对父子在经过生死离别的那场交叉后，便逐渐朝两个再不可能相遇的终点前行。

不想问父亲有没有后悔，反正这个世界不存在后悔药，就算你后悔了，也只是徒增烦恼，比起自讨苦吃，沉默有时候能解决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