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邵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慨。
却忘记了自己此时手上还有旧伤未愈。
哎哟!
这一下疼得他眼泪花儿都要流出来了。
因为手下在面前,他才强忍住没大叫出声。
一张老脸咬着牙关,抽搐得厉害。
新换的方桌结实耐操,加上舒邵手劲远不如姜焱。
所以只是颤巍巍地晃了晃,并没有步上一任桌子的后尘。
报信的副尉根本头都不敢抬,也不敢细说。
之前在城上听到的那些曹军骂语,可是非常难听。
而且几乎全都针对太守而发。
什么“玩杆猴子”,什么“碎蛋小人”,什么“含裆鬣犬”……
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甚至逐渐上升到了太守的亲生父母和祖宗八代。
而且人人皆是表现得义愤填膺的样子,说得跟真的似的。
作为不知内情的下属,
他不知道自家太守到底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才会让曹军众人如此厌恶。
怕不是将别人家上到妻女下到猫狗,凌辱了一遍也不过如此。
舒邵气得背着手在厅中来回踱步。
只是几百敌军在城外骂阵,这数量让他去找人求援又少了些。
说不定还会被皇帝骂上一句窝囊废。
整个寿春城守城将士足有千余,居然连几百名不能攻城的骑兵都怕。
但要是仅靠着城里大部分为步卒的守军,出城去迎击对方的话,
又很可能打不过。
即使打得过,也根本追不上来去如风的战马。
人家全是骑兵,想打就打,想逃就逃。
不进一箭之地,你城上站满弓兵也是白搭。
但你又不能不管。
这些骑兵若是一直在城外游荡,那整个寿春城里的人就都别想出去了。
出去一个死一个,出去一双死一双。
之前派出城外的斥候,便是一个没有活着回来。
反而被对方把那些斥候尸体拖在马后面,来回地炫耀侮辱。
北方骑兵的骑射水平虽不如鲜卑,也比南方强多了。
就算是同等数量的骑军,
因为在马匹和骑术的差距上过大,也几乎没什么胜算。
这该如何是好。
难道我要一直龟守在城中不成?
舒邵显得有些着急。
他更擅长的是政务,而不是军事。
在行军打仗这方面,他只是勉强入流而已。
比不得那些早已声名赫赫的百战之将。
属于守城有余,攻坚不足,野战更废。
忽然舒邵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可知此次领兵的人是谁?”
副尉嘴唇抖索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
因为那人可是亲自加入了骂阵,并还自报名号的点艹了自家太守。
“回太守,领兵之人乃曹军外营主将夏侯惇!”
竟然是他!
舒邵一听到这名字,不禁心弦一颤。
这可麻烦了!
夏侯惇的大名他当然听过。
不仅武艺非凡,还是个敢自啖其睛的狠人。
听说领兵水平一般,独自领军的几次作战皆是战绩不佳。
但这要看和谁相比。
和他舒邵比自然绰绰有余。
这种猛将,怕不是自己一出去,就直取主将地杀过来。
毕竟城外属于平原地形。
没有提前做好鹿角拒马,没有准备足够多的长矛劲弩,
就这千余步卒,面对数百骑兵不知如何去挡。
还要考虑对方是不是故意使用的诱敌之计,
城中还要留下足够的兵力守卫。
舒邵心里一时烦乱不已。
打是打不过的,这辈子都可能打不过的,
只有勉强去城墙上看看的样子。
舒邵打定主意,便带上亲卫出府往城北赶去。
其实他心底还存有一丝侥幸,不为外人所道。
他想起了那位马云道长之前做下的谶言。
“万马齐鸣之时,便是紫微现世之日。”
会不会便是在今日出现?
如果是,那该多好。舒邵于心中想到。
然而此时那个谶言中的主角,正在马厩里打盹来着。
恢复了马身后有一个好处,便是站着都能睡觉。
旁边还有小白叼着扇子给“夫君”扇风。
它本来想按马类的习惯用尾巴扇的,但姜焱嫌它PP臭。
于是只好不停地晃着脑袋,尽量让夫君睡得凉快点。
初春的天气就跟小姨子的臭脸一样,说翻脸就翻脸。
昨天还冷飕飕,今天就太阳晒得老热。
至于同马厩的小花,早被旁边吃醋的小灰挤角落去了。
小白比它大,它甘愿做小。
但新来的小花,又算什么东西。
也想天天和她们夫君同厩同槽?
虽然夫君嫌弃槽食,并不吃这些粗劣食物。
但也不是一个新来的能染指。
所以骒马小白和小灰是民主投票轮流上岗。
现在是小白替夫君扇风解暑,小灰在吃槽中的精美草料。
等再过一会儿,就该两马换班。
换小灰扇风,小白吃。
至于家庭地位最低的小花,被聪明的“姐妹俩”命令去马厩边上守着。
一旦发现有人来了,便及时发出鸣叫警告。
小白和小灰好立即跑回自己的马厩中。
它们也知道自己的这些行为,不能让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类看到。
听说一些平时表现得稍微聪明一点儿的动物,
比如狗和猴子。
都会被那些可恶的人类抓去,
几番折磨(训练)后带到大街上强迫卖艺表演。
稍有不听话,便是一顿皮鞭伺候。
那可比起做普通马儿受累受苦多了。
也就为了伺候夫君,她们才敢冒这般大的风险。
要是姜焱知道它们心中所想,说不得连马厩都不肯呆了。
宁可被貂蝉抓去街上卖艺挣盘缠,
也不想被这群心机颇深情根深重的母马们,爱得死去活来。
这种跨越种族的孽恋,他姜焱暂时真的无福消受。
时间就在姜焱的悠闲,和舒邵的煎熬中慢慢消逝。
舒邵在城楼上,听了一整天曹军的谩骂。
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却仍旧没等到紫微异象的出现。
而且那些曹军战马,都训练有素奔跑有方。
整个过程中,舒邵就没等到一句马叫。
叫啊,你们倒是叫啊!
不管舒邵心中如何迫切,他期待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反而白白受尽了曹军的各种侮辱。
特别是那纵马在最前方的将领,一见到他后骂得最凶最狠。
舒邵知道他是夏侯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中年泼妇。
那纷飞的唾沫星子,都快随风飘到城墙上了。
舒邵实在气不过,
取了旁边亲卫首领杜撰的长弓,就往夏侯惇身上射。
结果对方故意卡在一箭之地,而舒邵腕力又不强。
那些射出去的箭矢,全歪歪斜斜地掉到了夏侯惇身前数丈外。
这一下,
那些原本出口成脏的曹军将士们倒是没骂了。
全都坐在马上捧腹大笑,大声嘲讽舒邵的弓术实在太过差劲。
连花了眼的老奶奶来射,都比他射得准。
把舒邵气得直接把长弓摔在地上。
还射什么射!
已经射不出来了都!太丢人了!
身后的亲卫们默默咬紧下唇握紧拳头,脸上不敢流露出任何异色。
怕被自家太守看到端倪,甚至得努力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只有杜撰看着地上砸开了一个缺口的爱弓心疼。
还不敢弯腰去拣。
怕太守将火迁怒到他身上。
怪他爱弓平庸粗糙,导致其没力难射。
舒邵这君子终是受不了曹军的气,和他们对骂又开不了口。
甚至连让手下去参与骂架这种事,他都觉得有损君子风度。
只能在无奈中等到日下西山,才失望地打道回府。
连他平日最亲近的杜撰都搞不懂,
自家大人干嘛非要来城上受这闷气。
既然不敢出城去应战,就老老实实龟在府中不好吗。
实在不行,拉下面子向别郡求援也好啊。
真得要让这曹军的几百骑兵困死不成?
杜撰对此表示难以理解。
而且看太守大人受了一整天的气,他也不敢去直接谏言。
只能期望那群曹军骑兵自己早日退去吧。
又不攻城,又不离开。
老呆在城外骂人是犯了什么病!
看把我家太守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