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大梁城的宫殿之内,却是灯火通明,随着一声礼炮升空,让人期待已久的庆功宴会,便也拉开序幕。
只见姜国皇帝端坐高台之上,嫔妃臣子各自分列下方,一时间上有华灯绽放、下有舞女翩翩,群臣竞相恭贺边关大捷,好不热闹。
而坐在台下的秦铭,面对翩翩舞女和美酒佳肴,却有如嚼蜡,索然无味。
昨日,他接受太子萧淮的邀请,答应随他一起前往皇宫,与他的妹妹清清公主见面。
却不曾想,这人未见到,反被拉到这里,参加起这场无聊透顶的宴会。
“咱不是说好的,来见你妹妹,那她人呢?”终于,秦铭还是忍不住看向与自己合坐一席的萧淮,询问道。
作为一名修仙者,又见惯了现实的灯红酒绿,让他对古代世俗之物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感觉参加这种无聊而喧闹的宴会,就像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生命一样。
“秦兄,首先你要搞清楚一件事。”
萧淮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酒杯,不慌不忙的道,“我是说过清清要见你,但没说要让你见她啊,也许她已经在暗中观察着你呢。”
“…………”
听到这句话,秦铭突然有种想骂人的冲动,合着搞了半天,是他在这里自作多情了是吧。
“哈哈……跟你开玩笑的,秦兄莫要生气。”见秦铭满脸吃瘪的样子,萧淮暗自窃笑。
平日里与他相处,都是自己被他调侃打趣儿而反驳不得,现在自己终于逮到机会,把他戏耍一番,萧淮内心别提有多开心。
他拍了拍秦铭的肩膀,出言安慰道,“清清毕竟世间罕见的天灵根,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肯定要确认安全后,才能现身。”
“倒是真够小心的。”秦铭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不由吐槽道。
自从他答应了萧淮之后,便特意从太子这里打听了下有关于清清公主的详细情况,故而提前做好了见面的准备。
他也是今天才得知,玄天剑派这个距离姜国非常遥远的宗门,内里竟有数位元婴大能坐镇,其底蕴可想而知。
难怪敢这么大手笔,如此自信让一个拥有先天剑体的天灵根,寻求天道筑基机缘。
“也只能如此了。”萧淮收敛笑容,不禁叹了口气:
“今天过后,清清将返回遥远的玄天剑派,潜心修道。至此,无论是我的父皇和母后,还是我,都将与她仙凡永隔,永不相见,所以她肯定会出现在这场宴会上,与我们做最后的告别,避免在心中留下遗憾,影响到自己向道之心境。”
秦铭略微点了点头,想不到这提升天道筑基机缘的方法,竟如此麻烦,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有没有机会得到那种机缘。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清清现身于这里的目的,就好比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创业成功后,吹锣打鼓,风风光光的回到生养自己的小山村,毫不吝啬的散布自己的恩泽。
这样不仅能够让她回报恩情,消除曾经留下的因果,以免心境上留下破绽,还能因此斩断掉与自己纠缠不休的尘缘,从此只为修道长生。
于是,秦铭不由思索着该如何从这个撒钱的‘土豪’手中得到更多。
忽然,一道淡蓝倩影,飘然而至。
他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见那婷婷袅袅,修长动人身影,宛如仙子临地,款款拜于圣驾之前,与皇帝陛下和慕皇后各自行了一礼。
“清清见过父皇母后。”
这声音细腻温柔,如同细雨般洒落在人心间,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和温馨,虽是轻声而起,却瞬间就盖住了全场的嘈杂。
毫无疑问,此人不是那拥有天灵根的清清公主,还能是谁。
秦铭抬头望去,但见清清公主一袭淡蓝衣裙,靓丽动人,衣角轻轻拂过红毯,如同微风中的水波荡漾。
从侧面看去,她柔顺光洁的长发,瀑布般垂落纤柔腰际,并随着微风轻舞不已,整个人散发出淡雅清新之气息,在这喧嚣热闹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宁静动人。
面对清清的行礼,慕皇后风光满面的笑着点头,双眼中溢满了溺爱之情。
而让秦铭感到意外的是,这皇帝陛下看到自己十多年未见的女儿,不仅不高兴,反而还冷哼一声,摆着一副臭脸,扭过头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隐约感觉到,皇帝陛下看向清清的眼神中,悄然浮过一抹冷意。
就在秦铭疑惑这个问题的时候,清清公主已然起身。
她朝着众人逡巡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秦铭身上,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轻启玉唇道:
“若清清所料不差,这位公子想必就是秦铭秦公子了,遥忆年少时的音容笑貌,茫茫十年,想不到秦公子风采依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一阵清风拂过,让人心旷神怡,清新娇艳的面容,亦是细腻如莲花,转瞬间就吸引了全场人的注目。
某些年轻的世家子弟,见这位美丽动人的公主,竟对秦铭如此说话,看向他的眼神里,几乎都写满了羡慕妒忌恨。
“公主殿下还真是好眼力。”面对这种场合,秦铭怎么可能怯场,淡然自若的笑着回道:
“不过这风采依旧,就有点言过其实了,毕竟十年前,秦某人不过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屁孩儿,何来风采之说,倒是清清公主变化颇大,出落的是清丽动人,顾盼生辉,若不是主动开口,我是绝不可能认出您的尊容。”
说完,他故意迎上对方的目光,露出饱含深意的一笑。
“…公子可真会说笑。”清清显然听出秦铭话语中的言外调侃之意,清丽秀雅的脸上,悄然浮过一抹熏染。
为了掩饰尴尬,她垂下明亮眸子,略显不自在的躲开对视的目光,冲秦铭微微施礼后,便飘然转身,望着高台之上的皇帝陛下,又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俏皮之色:
“父皇,清清听说,这秦公子琴艺无双,自小便得乐师真传,虽只弱冠之龄,却已然可称大家,就连大梁城的乐师师傅们,都纷纷直言,秦公子琴艺已然青出于篮,故而想向他讨教一二,正好于此灯宴之上合奏一曲,以贺我姜国凯旋之师。”
“!!?”
听到这句话,秦铭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这公主还真是从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
自己刚调侃她一下,立马就要还以颜色。
就这好胜的心态,还谈个屁的天道筑基,天道是有多白痴,才能看上她,降下恩泽。
别闹了行吗?老老实实回家苦修才是正途。
秦铭神色不善的望向身旁的太子殿下萧淮。
显然,不用猜都知道,清清公主所谓的听说,绝对是从萧淮这个坑货口中得知的。
虽说他也学习过琴艺,但只是随便玩玩,没事的时候,在一些漂亮的小姐姐面前,装装杯还可以,怎么可能有说的那般夸张,这不是故意让他出丑。
“放肆!”
面对公主的请求,皇帝陛下破天荒的冷喝一声,竟厉声为秦铭打抱不平起来,“秦铭尚未同意,你就脱口而出,这不是在故意为难他,给他难堪吗?”
“休得胡闹,退下!”
一番冷言冷语,是个傻子都能看到皇帝老儿是真的生气了,以至于瞬间让热闹的宴会气氛,都僵了下来。
一时间,圣驾周围侍从宫娥尽皆跪扶于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突如起来的一幕,连信心十足的想要让秦铭出丑一下的清清公主,都被惊得微微一怔,独自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显然,聪慧如她,都未曾料想到,自打回到皇宫,父皇为何跟变了个人一样,看自己的眼神,就差把愤怒写在脸上了。
她本以为这不过是因为自己离家过久,突然回来,又要永远离去,致使父皇一时接受不了的缘故。
然而让她料想不到的是,她错了,通过刚刚的那番话语,让清清明显察觉到,这位姜国统治者的双眼中带着无法动摇的……纯粹的厌恶。
清清断定,这绝不是在与自己生闷气,更是一种源自心底的恨意。
‘这父女俩天生犯冲吗?’连秦铭都有点看不下去的皱起了眉头。
据他所知,小时候,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就是清清,穷养儿富养女,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
怎么今天一直摆着张臭脸,搞得好像自己被隔壁老王偷过老婆一样。
是不是亲生的啊?
秦铭将酝酿好的拒词,又咽了回去,看向身旁同样处于懵逼状态的萧淮,踹他两脚,给他疯狂使眼色。
太子萧淮连忙站出来,解围道:“父皇,清清所言虽是有些唐突,但也是一番好意,完全没有为难秦公子的意思,你说是吗?”
见太子拉自己下水,秦铭为了避免冷场,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对皇帝老儿说道:
“清清公主所言甚是,灯宴之上岂能无乐,秦铭愿与公主合奏一首,以贺我姜国国祚绵长。”
皇帝陛下见秦铭都答应了,似是觉得自己刚刚太过,缓了缓神色,不再多言。
接着,他有饱含深意的看了看秦铭,暗自点头,立刻令场中舞女退散,摆出两道琴台,两人各自持琴而座,颇有针锋相对之意。
秦铭坦然而坐,望着还未从刚刚的疾言厉色中,恢复过来的清清公主,缓声提醒道:“公主,您先请吧。”
清清微微点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歉意的浅笑。
想起秦铭刚刚为自己解围,她内心不禁有点过意不去。
‘这秦公子果然还跟小时候一样善解人意,而我却因一句调侃话语,就想着捉弄与他,实为小人之心。可惜他仙缘浅薄,虽身具灵根,却是个连元婴宗门都无法扶起来的五灵根,不然我定恳求恩师,把他也带到玄天剑派,收为弟子。’
她暗自惋惜,小心调试过后,于手中长琴轻拨一阵,几声轻吟悠然而出,宛如华章初开,悦耳动听。
“真没想到,清清小姐竟还有如此精湛的琴艺,今日见其琴语,果真是清新脱俗啊。”
灯宴之上琴声初启,而令人绝想不到的是,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家宫殿之上的一处高楼屋檐,两名身形窈窕的女子轻盈而立,侃侃而谈。
说话的是位风姿绰约,气质高雅的女子,虽是一身素衣,但却有着不施粉黛的天然之美。
若秦铭能够发现她们,定能一眼认出这女子正是与自己在珍宝阁有过一面之缘,三大筑基家族之一的现任洛家掌事者洛琳。
洛琳嘴角含笑道:“茹茵前辈,你说这场琴艺切磋,清清能胜吗?”
另一女子一身洁白淡雅的锦丝长袖裙,闻得洛琳如此询问,不由莞尔一笑:“洛小姐何时也对音律有了兴趣?”
洛琳笑道:“这些天总陪着前辈,耳濡目染之下,也该稍稍熏陶一二嘛。”
与她说话的前辈,正是来自遥远的大秦王朝,玄天剑派的金丹修士,茹茵真人,即清清的师尊。
关于清清的真实身份,洛琳也是最近方才得知。
原来二十年前,这慕皇后与姜国皇帝相识之前,就与她洛家一位早已陨落的低阶修士藏有私情,而后还侥幸诞下一对儿女。
按理说,世俗界的凡人,在十岁之前,是无法探测出是否身具灵根。
但她洛家老祖,却因清清资质本就惊人,故而瞒不过他掌握的某种天眼秘法,意外察觉到清清,竟是身怀金灵根和伴生的先天剑体。
于是,老祖便以寻找结丹机缘为由,花费近十年,寻到了位于大秦王朝的玄天剑派,在清清十岁那年,将其带走,收为亲传弟子。
事实证明,老祖的做法极为英明。
这次为玄天剑派推荐一位千年难遇的天才,不仅得到了他们赐予能够提高结丹几率的丹药,连这慕家都跟着受益,获得三枚来自元婴宗门炼制的筑基丹,先后有两人突破到筑基期。
“哦?那你可有所获?”茹茵淡淡地微笑着。
“所获不敢当,不过我猜清清小姐乃前辈爱徒,自不会输便是了。”洛琳笑着奉承一句。
对于她的回答,被唤作茹茵前辈的白裙女子,却是笑而不语,反而朝着那神态淡然盘坐于长琴之下的秦铭望去,若有若思。
因为这少年面容气质高雅,五官深刻而充满自信,尤其是那双闪耀着智慧和坚定的眼睛,莫名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
茹茵前辈收回目光,微微摇头,“非也,清清这孩子即便琴艺再高,却是缺少了世俗之韵,久居宗门而见识浅淡,怎能敌过那生活阅历丰富的江湖侠客。”
“可琴艺之道,本无高低,既是合奏,应以和为胜。”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清澈晶莹的眸子里,仿佛有万千种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