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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友喜的办公室里,陈爱梅把她去张道中家的见闻向杨友喜作了汇报后说:“杨书记,象张道中这么优秀的人,参加过自卫战,把牺牲战友的父母当亲生父母奉养,人品世间难找,是真正的社会之魂,然而他的工作竟然不能落实,这不是对社会的亵渎吗?个别人这样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做法,有良心的人能容忍吗?杨书记,您作为分管人事的书记能看得下去吗?再说七月份那次抗灾,他不在名单,却冒险前往一线参加抗洪,您想想,那天他不冒死返回河中救您,后果会是什么样子。“陈爱梅平时见到这么高级别的领导,总是绕着走,更不敢多言冒语,今天张华叫她向杨友喜回报时,她还吓的不敢来,可是,说着说着竟敢用这语言了,这是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然而,这确确实实出自她的口。她为自己能说出这么有力的话而自豪。陈爱梅的这番话,正说到杨友喜的要害,他的心颤抖起来。
……抗洪现场,杨友喜和两个战士手拉着手,一阵洪峰打来,他和两名部队战士就被卷进浪中,两三个翻身后,他已和战士彻底分开,他拼命的挣扎,还是不住的呛水,后来身体开始随波逐流,求生的本能,使他不时把头浮出水面换气,就在他快要不行准备放弃时,只觉身下有人把他向上托着,精神一松懈,便觉两眼模糊,然后一片漆黑。
在去县医院的路上,杨友喜就醒了,他同车的另一重伤员就是张道中。陪他去医院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是躺在身边的重伤者救了自己。…………
杨友喜望了一眼陈爱梅,像是自责的说:“都怪我粗心,当时在医院张道中醒后,我单独看他几次,了解他有一双父母身体不好,想早点工作补帖家父药用,我答应他的,后来大招商我去江南考察前还给马丙友打过电话,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小陈你回去吧,这事交给我了。“
从杨友喜办公室出来,陈爱梅如释负重,她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不易被外人察觉的笑。
回到妇联办公室后,刚坐下,曹德芳副主任从里屋捧着热水杯出来,在陈爱梅对面坐下,把眼放在陈爱梅脸上好久好久,望得陈爱梅十分不自在,陈爱梅不想这样尴尬下去,就说:
“曹主任,有事吗?“
曹德芳还沉浸在欣赏中,自言自语的说:
“真俊,连我都喜欢。“
曹德芳的话,令陈爱梅十分舒畅,笑着说:
“领导太夸奖了,我就一般般的。“她的脸上却绽开了花。
曹德芳认真的说:“小陈,想喝你喜酒不知给不给面子呢?“
陈爱梅疑惑的望着曹德芳,没有吱声。
曹德芳接着说:“恭喜你,县邮电局沙局长公子沙小龙托我作媒,他看上你了。″
“曹主任,我还不想谈这事。“
自从那天和张道龙巧遇,她就坚信一见钟情的这个词。
曹德芳见陈爱梅不乐意,就试着问:
“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没有,我就觉得刚工作年把时间,未取得成绩不宜谈个人的事。“
陈爱梅说的一大半是真心话,这让曹德芳更高看她几分,于是关切的说:
“工作固然重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正常,沙小龙的工作不错,在工商局,二十几岁的人就正股级,还是局后备干部,他父母皆是干部,亏不了你的。”
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她拿起电话,礼貌的说:“
您好,这里是县妇联办公室,请讲。”电话里,对方也是名女的,听了她的话,对方问:
“是安马县妇联吗?请陈爱梅同志接下电话好吗?“
“我就是,请讲。“
“事情是这样的,你家人在省医院昏迷,现在正在抢救中,请你过来到医院办理住院手续。“
“我家没人在省医院看病啊,弄错了吧。叫什么名字。“
“病人叫张道中,你的电话是他还清醒时留下的。他说万一…………”
张道中,昏迷,清醒,万一……
陈爱梅的心五味杂陈,大脑一片混乱,张道中到底是自己什么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潜意识里,他最可敬,是自己的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亲人,那天她答应他回县帮他打听工作安置一事,就把电话号码留给了他,她纳闷,这两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好好的人就昏迷呢。放下电话,陈爱梅一片茫然,心情陷入无比的酸痛中。
…………
那天在中央门陈爱梅被劫,在张道中的帮助下脱离险境,他们在交流中彼此都很信任对方,临别前,陈爱华拿出五张十元票子给张道中,让他父亲治病,可张道中不要,他说,这几天拾的破烂等会去卖了,医院钱就够交的了。
……
张道中从废品收购站出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票子,细数一下六十三元,他把六十元放进上衣军棉祆左面的里口袋,把三元零钱放进裤插手,有了这笔钱,老爸就可以理直气壮再在省医院住下治疗了,同时也不用再向催款护士低三下四求宽容期限了。
想到此,脚步就自然轻松了许多,浑身显得特轻盈。哼着小调向省医院走去。自从来省医院住下后,为了节约开支,每天和老爸压缩在两元内用项,今天,他要奢侈一下,因为每次路过和医院北门斜对面那家鸭血粉丝店时,里面飘出的香味,让他心醉,叫他欲罢不能,但每次他都克制了这个冲动,然而今天,他把几天来捡的废品卖了,手里有了点钱,也该和老爸改善一下,心中这么想着,脚也就很自然的把他带进鸭血粉丝店,张道中来到服务台,交了两碗鸭血粉丝的钱后,共用去两块四,他把找零的陆毛钱放进裤袋,拎上两碗已打包好的鸭血粉丝汤,兴冲冲的往外走。
虽然鸭血店和医院斜对面而座,隔路相望,但要从店里去医院,必向东或向西过十字路再折回才到,每次捡破烂没考虑路途远近就随便走,今天拎了两碗鸭血粉丝汤,冷了不好吃,他只好选择向西走,向西五百多米就可以过马路了。
十字马路东五十米地有一公交车站,人们熙熙攘攘,突然,人们围成一团,张道中经过时,人太多,看不清里边发生什么,
只听到有人的哭声,这引起张道中的警觉,询知,是一个老大爷等车突发性昏迷,张道中扒开人群,直见一六十多岁的老者,仰面躺在地上,右手曲放在胸前微动的样子,身旁趴着一老太太在哭,张道中不由分说,丟下手中提的鸭血汤,解开老者上衣扣,右手压在胸上,左手交叉在右手上一起一伏按押起来,动作之娴熟,无人疑他不是专业医生。
按了六七下口,他腑下身,口对老者口做了人工呼吸,然后又恢复押胸动作,再作人工呼吸,几次后,老者头微微动了一下,有人尖叫说:“有反应了。“此时,张道中已是浑身是汗,为了方便更好的做胸压和人工呼吸,他下意识的一甩上身,头一低,双手一缩,旧棉大衣就越过头顶掉了下来,他顾不得衣服,只是重复着压胸,呼吸,呼吸,压胸,只见老者渐渐的从微动到有意识的动,张道中再次扶起老者头时,尽管微弱,但明显是呼吸平稳了,人群暴发出阵阵掌声,都夸:
“真是神医。“
“噢唔,噢唔。“
此时省医院120车也赶到了,大家七手八脚把老者抬上急救车,再次伴着,
“噢唔,噢唔。“
急救车飞驰而去。
张道中拎着两碗鸭血汤,刚准备走,仿佛差点什么,一阵冷风袭来,他陡觉阴冷,一摸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来,失声叫道:“我的棉袄?!“只觉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整过身体向前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