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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栓中午因为女儿陈爱梅没能参加孙子的酒宴,自己想在亲友面前显摆显摆未能成功,心中很是不快,不住的喝闷酒,以至于喝多了,坐在一桌陪酒的村干部们怕惹麻烦,匆匆吃点东西就告辞回家,其他亲友也陆陆续续的走了,陈老栓在老婆的搀扶下回家休息,一觉醒来,已是夜里十点多钟,老姏子见他醒来,抱怨说: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拼命喝。”
“孙子过十二朝这不是高兴吗,去弄点水喝喝,渴死了。”
陈爱梅的妈妈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一生全部为老头子,两个儿子和女儿作想,从不替自己考虑,这不,老头喝酒大了没醒,她就不睡觉,坐在床上焐被窝,随时等老头子醒了帮他做点什么。一听老头要喝水,立马起来,拿过水壶,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里面是陈爱梅带回来的云雾茶茶叶,她按陈爱梅在家时候的做法,先把茶叶捏几根放进碗里,然后倒茶,热水下去,一股清香就弥漫全屋,使这个寒冷的夜晚充满温馨。
接过老姏递来的香茶,陈老栓放鼻前一嗅,爽,喝了几口,说:“老姏子,以前爱梅泡的虽然闻香但是我喝就觉得苦,感觉不好喝,今天你泡的,也苦,喝起来怎么这么靠心呢。”
原来,农村人,生活水平不高,多以素食为主,肚里无油,云雾茶属于苦茶,寡人,所以那时陈老栓喝起来,自然觉得云雾茶味苦难喝,而今天,中午酒肉下肚,再喝云雾茶自然好喝了。看官不信,可以回家试试就知道了。
而爱梅妈不晓得这个原因,以为是老头夸自己手艺好,所以很高兴,于是关切的说,:“想吃点什么?”
陈老栓岁数大了,中午吃的到现在还不觉得饿,就说:“什么也不想吃,把礼簿拿来我看看。”
看官要问,儿子家孩子过十二朝,礼簿怎么会到他这里呢,这是因为陈老栓有个癖好,就是关心全村人员的思想动态,他能根据礼簿上的相关信息读出各人的心,所以中午尽管醉酒,但是没有醉心,临回来前没忘记叫二儿子把礼簿给他带回来,这是他习惯,大儿子家女儿过满月,他也是把礼簿拿回家研究几天才送给大儿子。
老姏把二儿子家礼簿拿来后,陈老栓带起老花眼镜慢慢的看了起来。
他先笼统看过大方,然后再数一下人数,从大方上看,他还是满意的,你看,出礼两块以上的就有十几个,这可不得了,老大家女儿过满月,只有一个最大的礼,就是孩子的姥爷,出一块的,其余的是五毛三毛二毛的不等,三毛的占大头型,而老二家这次,两块以上的就有十几个,出一元的广广的,只有几个五毛的,三毛二毛的一个也没有。看到这里,他脸上就绽开了笑容,老姏看他笑得甜,就说:
“看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陈老栓一听这话,用手指头点点手中的礼簿说道:“看看吧,这次出礼,太让我有面子了,你看,村书记夏家有出两块,其他干部,都一块五,你再看,潘五,范三,这些有头面的人都出两块,全村最少的出五毛,三毛二毛根本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我陈老栓是个人物,大家是冲着我来的。”
听到这里,好多嘴的老姏子就说话了,:“全村有没来的吗?”
“没有,一个不缺,就连六大门和我们从无来往,这次也派了代表三老头来,不是五毛钱的事,这是大家向我靠拢的标志,你听说没有,就他书记夏家有家办事也没到这么齐的。”
老姏好奇的又问:“那,东庄大胆来没来啊?”
老姏子为什么要问东庄大胆呢?原来,大胆是个有名的小气鬼。全村谁家有红白事什么的他都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久而久之,大家对他了解呢,什么事业不告诉他,他也落得自在消闲。
“来了,是在老大那屋吃的,我还和他打招呼的,礼金出五毛,你看,书记家有事他不去,我家有事他来了,你看我陈老栓怎么样吧?这就说明我陈老栓是个人物。”陈老栓得意的说
“才出五毛啊?那我们不还亏本吗?”老姏子还记得几天前的事说道。
原来,自从孙子过十二朝的事情定下以后,陈老栓和二儿子就商量说:“儿子,这是考验我们陈家威信的时候,要做到万无一失啊。”
于是父子两个就对全村人员状况进行分析,分成四个层次,一个层次是谁谁谁一定会来,第一层次人员作一般通知,第二层次为,可来可不来型人员,要去人通知,这一批有老二负责通知,第三层次的人是有身份的,有影响力的,就是村干部和做生意手头好点的,陈老栓说这些他出面,防止二儿子嘴笨,万一说不好不来就不好再请了,那样失去人心。第四层次的人,就是从无来往的门头,比如六大门,还有就是不出血的小气鬼一帮皆列为四等人,全由陈老栓亲自出马。
父子分工以后,各自行动,晚上交流进展情况,几天下来,基本达到预期,唯独有东庄大胆,陈老栓始终犯踌躇,在陈老栓来说,全村如能都去,他的面子就风光无限了,他想尽善尽美,更是为了证明自家有实力,基于这个因素,他就必须拿下大胆。
经过几天的经验积累,和对大胆的情况分析,他思谋出了一条自己认为是天衣无缝的办法,于是就实施了。
大胆和陈老栓,东西庄,论班辈是表叔侄的关系。
陈老栓从小店出来,把一包糖揣在怀中,直奔东庄大胆家去了,敲门后,开门的大胆一见表叔来了,热情的说:“是表叔来了,快进来做,烤烤火,表叔冷吧?”大胆一口一个表叔的叫着。陈老栓心里那个舒服啊,就像吃蜜一样。
大胆的热情,是陈老栓始料不及的,心里话,这是大胆吗?怎么改了性格了,以前的大胆可是不喜欢叫人的。
你道大胆为什么这么热情的叫陈老栓吗?这里有个缘由。
十天前,大胆胃疼的厉害,村里小医院医生建议他去县里医院查查,最好做个透视什么的,那天,大胆到县医院后,人多,好容易排队到自己缴费时间,一掏,衣袋里的一块多钱全部没有了,是掉了还是被人偷了不知道,就在自己犯难为的时间,医院的走道里来了一人,冲他叫道:“大表哥你干嘛的?”
大胆细看时,认出了,原来是村里出去做官的陈爱梅,大胆看病心切,就把自己看病,钱没了一事跟陈爱梅说了,完了说:“孩他姑,能借我一元钱吗?”
陈爱梅一听看病钱丢了,豪没犹豫从口袋掏出两块钱递给他说:“大哥,拿着。”
大胆接过钱,感激的说:“多亏碰到表姑了。”
陈爱梅说:“没事,大哥,如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我在县政府二楼妇联办公室。”
“好,好呢。”大胆语无伦次的说。
“表哥,那我上班去了。”
因为有这一茬,所以,大胆对陈老栓特别尊重的,其实是感激陈爱梅呢,所以喊表叔也是发自肺腑的。
陈老栓坐下后,把手放在煤炉上取一会暖,然后伸手进衣袋把买的糖果拿出来说:“你家小孙呢?”说着把东西放在桌上。
“他奶带出去溜门了。”见到陈老栓把糖果放在桌上忙说:“表叔这是做什么呢?来了还叫你花钱。”
“大过年的,表爷爷来了能空手吗?我们不是亲戚吗。”陈老栓说的很诚恳。
坐了一会,陈老栓起身说:“天不早,回去了。”
大胆这才想起问:“表叔,是不是有事情啊?”
“没有什么事情,对了,你不问我还忘记了呢,腊月十八你表弟家小孩过十二朝,全村人都去凑热闹,我寻思不给你知道,大家都去,你们也不好看。对了,到时我们家爱梅也回来。”
“表叔,是腊月十八吗?我一定去。这是喜事呢。”
从大胆家回来之后,陈老栓对老姏说了他花钱买糖去东庄大胆家的事情,当时用去三毛多钱,所以,刚才老姏听到大胆出五毛,就说出亏本的事,陈老栓一听,纠正说:
“你这叫什么话?亏了的我们自己知道,旁人不懂,但他来我们家出礼全村人都知道,这就是威信。”
老姏说:“这种花钱买来的威信我看无所谓。”
陈老栓说:“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