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陈爱梅张道中失踪，接近一周时间，没有大道消息公布结果，那么小道消息就源源不断而来，版本较多，这里不能一一细说，就选一两个有代表性的说一下，如不说一下小道消息，就会显得不真实了，这么大两个干部，而且是一男一女走失，没有人议论，猜测，那是不可能的，本人迫不得已，就只好选传播频率最高的两个小道消息说说了。

陈爱梅家里，陈老栓斜倚在床头，仄着身体，一阵干咳之后，伸手床头的药罐里，他记得，圆瓶的，大的那个是梨膏，是陈爱梅上次回家带来的，平时不咳，舍不得吃，自从医院回来后，自感身体明显不如往年了，特别这天把时间，咳嗽老是不停，浑身一点劲也没有，自己预测是老天要收走自己了，望着满屋的东西，样样都是自己的心血，可是没有一样能够带走的，心里好难受，现在，自己快走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于是就把梨膏瓶子拿出来，扭了一下，不动，一点反应没有，身体过分无力，这下更加坚信，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于是放弃了吃梨膏的**，继续眯着眼。

陈爱梅的妈妈把最后一块糖饼炕好后，放进篮子里一起拎到堂屋，说：“老头子，外面旁人家都放鞭了，我们怎么办？”

陈老栓欠了一下身，想说什么，可是没说出来，眼泪先出来了：“就我派死，早死早好。”他还沉浸在丢失女儿的痛苦中。

他最近身体每况愈下，老姏很担心他这样会支持不住而丢了性命，所以自己虽然也伤心，可是为了他，还是坚持着，在他面前尽量保持正常的样子，可是今天是过节，包好糖饼的她，从惯例来讲是要放鞭的，又听到邻居的鞭炮声不断，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没想到触动了陈老栓的那根痛弦，其实老姏此时心里也难受，但是如果自己表现出来，不是把陈老栓逼死吗，所以她尽量避开情绪，见陈老栓如此伤心，她就在想如何能让陈老栓心情放松点，想了半天，没有好主意，突然想到一个传言，管他传言还是谣言，只要能让老头子心情不再萎靡就是胜利，所以就说了：“老头子，你知道吗，我听说了，我们家爱梅和那个张什么的一起去旅游去了。过几天就会回来的，没有事的，你放心。”

张道中陈爱梅二人失踪引起各方关注是正常的，传言是因为没有官方言论，各人根据自己的看法和判断信口说说，传的人多了，就形成一种说法，说张道中陈爱梅去旅游的起源于车站门前南边那个棚子里的饭店老板胡大胖子。

那天早上，张道中陈爱梅拎包走进他家小饭店准备吃包子，正在擦桌子的胡大胖子一看，我的妈呀，哪来的电影明星啊，男的这么帅，女的那么俊，吓死了，只顾朝陈爱梅脸上望，忘记了擦桌子，被他老婆踢了一脚才醒过来，继续收拾饭桌，但是他的眼始终没离开陈爱梅，心里想，什么刘晓庆八晓庆的，我看这个人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陈爱梅吃过先出去买车票了，胡大胖子假装要上厕所，跟着出去了，看到陈爱梅在排队准备买票，才放心的去厕所，在尿台边上假站了一会才回饭店，当然回饭店前没有忘记走排队那里再看一眼陈爱梅，回到饭店的胡大胖子这时他忽然感到男的好像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于是闭上眼睛，努力的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张道中，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对，就是他，他比电视上帅多了。

为了确定自己的眼力，胡大胖子凑近张道中说：“张大队长好。”

有人问好，自然回礼，张道中回了一句：“你好“

胡大胖子得到准确信息，面前这人就是公安局局刑警大队长张道中后，讪讪的离开了，心里说，乖乖，没怪女人那么俊。然后转过身，揩一下要流出的口水就低头洗碗了。

然而最近两天有人在他家饭店吃饭时说陈爱梅张道中失踪了，他一听说是十八那天走失的，就说：“你们懂什么，他们小夫妻去旅游去了。”

说话的人问“你有什么根据？”

“十八那天他们俩在我家饭店吃饭的，饭后一起上车去市里我亲眼看见的。上车前，张道中大队长还和我说过话的呢。人家一对小夫妻，那个俊和帅啊，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呢。”

胡大胖子这么有鼻子有眼睛的一说，不由人不信，来他饭店的客人全是等车的四面八方的客人，流量大，传播快，所以这条消息是多数人认可的，传的最广。

看官要问了，胡大胖子怎么会说自己亲眼看到张道中陈爱梅上车的呢，因为陈爱梅排队他看见了，他想两个大活人怎么能走丢呢，猜测肯定去旅游了，说亲眼所见就是加强他讲话的真实性。

经过老姏子这么一说，陈老栓一激灵，坐起来了，心说，爱梅没有死，那我还是县领导的爸爸此时已经撤县建市了，他已经是安马区的公民，可是陈老栓还不知道，想到这，心说，那还不能死，还有还多好日子没过呢，不过爱梅回来我得好好说说她，总共就兄妹三人，哥哥孩子过十二朝这么大事情不参加，让自己失面子不说，兄妹感情不是见外了么，还有，外出旅游也不请假，给领导添麻烦，也要好好说说她，这怎么行呢，影响进步呢，当然，这些肺腑之言，老姏不知道，见他坐起来了，就安慰的口吻说：“吃点吧，才出锅的糖饼，冷了再馏不好吃。”

这时的陈老栓，已经想开了，陈爱梅没有死，自己怎么可以死去，活着的信念已经燃起，就对老姏子说：“先不慌吃饼，把梨膏给我打开。咳嗽死了。”

老姏一听陈老栓想吃东西，高兴的连忙把梨膏瓶子拿去厨房，用石刀把瓶盖口撬开，舀了一勺梨膏放在碗里，加点热水，搞一搞试了口温后端给陈老栓，陈老栓喝过梨膏，顿感精神好了很多，其实，陈老栓本来就没大病，只是忧虑而已，如今担心已经退去，身体自然没事，老姏包的小糖饼不大不小，一口气吃了两块，老姏看了，心情好受很多。

北方过祭灶节分两个晚上，二十三和二十四，据说，官三民四，古时候二十三是当官家庭过节，二十四是一般百姓家过节，临沂乡是安马最穷的一个地方，从来没有出过官，虽然后来陈爱梅做了县里干部，但是大家尊崇的是二十四过节，陈老栓家也没敢乱改，还是随大流和大家一样过二十四。

喝过梨膏水，又吃了两块饼的陈老栓精神显得亢奋，不想休息，主要是多天一直躺在床上的缘故，于是就对老姏说：“去前边老二家看看吧，我想孙子了。我要亲亲我的小宝贝孙子。”

老姏说：“天冰冷的，我不想去，我下午看过了，要去你自己去。”

腊月冬天天冷，各家吃过节日糖饼后都躲在屋里烤炉子，捂被窝，谈古说今，二十四，没有月亮，外面黑咕隆咚的，陈老栓拿了爱梅给自己准备的手电筒照路，往沟南老二家而去，因为雪大封河，所以去老二家要走村头绕路而行，可是刚到村子中间的横沟木桥处，多天没大便的他有了便意，就熄了电筒，走到沟边稖秸丛后蹲在那里出恭，由于多天没吃什么饭，加上喝水太少，尽管有便意，就是不出来。

那个时期北方过年过节的标志有两个，一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肉，另一个就是三五个村邻一凑，看个小牌，打个麻将的，即使是少数当家的男子汉们聚会推牌九，也就是几块钱的输赢，这不，村里出名的头面人物范三和潘五饭后就一起去小店勾店老板推牌九了，他们边走边说着话从西往东而来，越走越近说话声渐渐就能听清楚了，潘五说：“我算想通了，活一天就要痛快一天，该吃吃，该喝喝。”

范三说：“是啊，你看陈老栓，前几天还精神骨骨的，陈爱梅给“飞碟”带走后，他就没吃饭，听说快不行了，人啊，没意思。还不如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呢。”

陈老栓一听范三说自家爱梅是给“飞碟”带走的，就支起耳朵细听，弄清楚什么东西叫“飞碟”可是越走越远，听不清楚了。

潘五范三走远，陈老栓便意全无，提起裤子往回走，孙子也不去看了，到家倒头就睡，任老姏怎么问，一句话也不说。

陈爱梅张道中被“飞碟”带走的版本是怎么来的呢。

上了岁数的人都还记得，八十年代初，科学家研究发现，外星球上有人，他们使用的交通工具像两张锅口对口合在一起的形状，能遨游天空，曾来过地球。科学家把这种可以飞行的东西称之为“飞碟”。当时的报纸上曾经登过有人曾目睹过这形状的东西出现，还有传说，飞碟人很聪明，可以识别人类谁的本领好，谁的差，据说当时科学家收到过外星球求救密码，也就是说外星人有一场大的劫难希望人类伸出援手。所以，就有人传说张道中是因为武功太好，被外星人识别后请去拯救他们去了。当然传说归传说，相信的人或者好奇的人就会传，不相信的人就当没听一样，不去理会。这种话陈爱梅母亲也听过，不过她不信，所以，就没有跟老头说。

这种话传到负责搜救工作的沙小龙耳里，沙小龙和公安局同志认为，这纯属谣言，但从内容上又是说张道中陈爱梅没有死，应该是寄美好于想象吧，于是也没有深究谁是始作俑者。

而张道中陈爱梅旅游却多出了一个印证。

那天，山后乡派出所的同志带着张道中陈爱梅的相片走到山后乡小圆村李老六家门口时，李老六躺在床上，听到敲门声，李老六就让孙女小鸽子出去看看是谁，派出同志把相片拿出后，没等说话，小鸽子就认出了张道中，说：“这个叔叔我认识，是好人，我爷爷找他的。”

小孩嘴里讨实话，派出所同志立即跟随开门的小鸽子进了屋，在屋里，李老六看过张道中陈爱梅相片后说：“这两个人都是好人。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派出所同志要他讲清楚怎么认识以及在什么地方认识相片上人的时候，李老六就把认识陈爱梅和张道中的过程讲了，最后补充说：“公安领导，我不是贪图那几十块钱的，公安局把鸡贩子骗我的钱给我后，我存在那一分没有动，一直在找这个好人，就是没找到这位好人，现在你们知道了，我把钱给你们交给他吧，太谢谢这个好人了。”

公安局同志指着相片上的张道中说：“你确定，他是在车站饭店兑换你假钱的人吗？”

“那怎么能错呢，当时饭店老板说我第二张钱是假得的时候，我就知道钱真是假的了，这个好人兑钱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帮助我们的，他走到门前把假钱撕了放进垃圾桶，饭店老板还骂他是二百五呢，我怎么能忘记恩人呢，来，小鸽子，画一张恩人给叔叔们看看。”

爷爷说话，小鸽子一直在听，当爷爷叫他画恩人时，小鸽子看也不看相片，在地上画出了，国字脸，剑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爷爷继续说：“我是怕我岁数大死了报答不了恩人，所以我就叫孙女画下来，长大了好找到恩人报答。”

派出所同志听了李老六的话，看了小鸽子的画，唏嘘惊叹不已，深深为面前这懂得感恩的祖孙所感动，更增加了找到大队长的决心了。

各条线路的信息传到公安局局长马兵耳里，他总觉得没有一条站得住脚的，飞碟带人显然是谣言，可是去旅游不请假，实在不合常规，也不符合和张道中陈爱梅的一贯行为，所以堂妹马柏玉问起时，他说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