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进攻依旧再继续，仅仅两天的时间，攻守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鄄城内的箭矢已经消耗殆尽，城外的并州兵则死伤小半，七千人的队伍如今只有四千人左右能够参与作战。

曹丕的一天基本上都待在城楼上，哪里需要帮忙他就去哪里，荀彧多次劝阻曹丕也没有用，曹丕是想和这些士兵们同甘共苦。

鄄城的守军们眼看着公子在城墙上督战，作战更是奋勇，曹丕也自降身份与众士卒打成一片，荀彧看到曹丕如此作为只能连连摇头。

正午，双方皆偃旗息鼓，守军将士们便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休息吹牛，曹丕也乐在其中，他很喜欢听这些老兵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老耿，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讨到夫人了没有？”曹丕倚坐在女墙边啃着一块大饼，耿良刚忙完手头的事务，他的手中也同样拿着一块大饼。

“没呢，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耿良嘶咬下一小块饼子，拿出腰间的水壶牛饮了一口。

“你们青州兵不都是拖家带口的吗？你就没有兄弟姐妹或者其他的亲人吗？”曹丕好奇耿良的经历，于是询问道。

“我有一个弟弟，中平五年的时候就死了，我们那时候可都是朝廷眼中的黄巾贼，而现在我却和公子一起在这里打吕布……”耿良自嘲地笑道。

周围的士兵听到耿良的话语后，纷纷挺直腰板竖起耳朵，他们的脸上都是八卦的表情。

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参加过真正的黄巾起义，有些人虽然信奉太平道，但更多的人只是为了维持生计，才无奈加入了假借黄巾之名的贼军而已。

“那你给大伙儿讲讲太平道的故事呗。”曹丕说罢，周围的士兵们也都一同起哄，曹丕虽然见过不少所谓的黄巾贼，但他其实对太平道乃至黄巾起义都不是非常的了解。

“公子既然想听，那我就和你们说道说道。”耿良擦了擦嘴巴，周围的士兵都很给耿良面子，所有人立刻保持了安静，很认真地听着耿良讲述着他的故事。

耿良和他的弟弟本是冀州的农户，他们一直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直到太平道开始在冀州大规模的宣传，兄弟二人如同找到了生命的归宿，他们很快就成为了太平道虔诚的信徒。

唐周告密，黄巾起义被迫提前爆发，耿良兄弟二人能力出众、战功赫赫，很快就被提拔进了张角的嫡系部队，但随着战争的不断升级，汉室的出兵镇压，许多太平道信徒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他们逐渐开始变成了强盗，开始掠夺起了同样贫苦的百姓，他们开始模仿那些贪婪的官员，开始大量的敛财和抢夺地盘。

张角身死，黄巾起义失败，各地的黄巾武装也开始动起了歪心思，割据或是被招安，退隐或是继续负隅顽抗，耿良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他的弟弟在保护张宝的过程中战死，他对于群龙无首的黄巾军逐渐失去了信心。

经过几次鏖战后，耿良和几个老兄弟一起逃跑到了青州避祸，他结识了青州的一方渠帅，渠帅便是曾经的青州黄巾贼的首领，现如今的青州军头头。

耿良从渠帅的身上看到了和张角一样的太平道精神，渠帅也很看重这些曾跟随过大贤良师的兄弟们，他们都不想做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黄巾贼，最终在渠帅的经营和运作下，他们被曹操收编为了青州兵。

“老耿，那你这腿是咋瘸的？”

“这是送夫人和小姐避祸的时候受的伤，之前觉得没啥大事，结果就落下了病根，现在想跑两步都难喽。”

“耿头儿，你说的夫人和小姐是谁啊？你不是没成家吗？”

“那自然是天公将军的夫人和小姐。”

“天公将军还有妻子和女儿呢？”

“夫人美若天仙，与天上的仙女一般。”

“老耿净吹牛逼，说得好像见过天上的仙女一样。”

“后来呢？后来她们怎么样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

士兵们你一言我一嘴地问着耿良各种各样的问题，耿良逐一解答着他们的疑问，曹丕听着耿良的故事感慨万千。

城外的喧闹打断了耿良的故事会，士兵们全部趴在垛口处看向城外，一队骑兵正朝着成廉的大营冲杀过去。

“是子和叔！是子和叔回来了！”曹丕扒着垛口，双脚悬空，他看见了骑兵队中冲在最前面的曹纯，“老耿，快派人去禀告文若先生！”

曹纯领兵冲入大营，许多并州兵刚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获得宝贵的休息时间，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营寨内瞬间乱成了一团。

曹纯带领的骑兵不到千人，但他恰好抓住了并州军最为懈怠的时机，即便成廉所领的兵力远多于曹纯，成廉还是被这一记闷拳打得难以反应。

成廉想要组织反击，但身边的士卒跑的跑，躲的躲，根本没有人听他的指挥，鄄城城门大开，史阿带着千余人也前来支援，成廉见状只好上马跑路。

曹纯在人群中看见了熟悉的面孔，他曾在曹操的官署中见过许汜，此刻许汜在吕布的营寨中，曹纯自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曹纯双腿一夹，战马一声嘶吼，许汜还没反应过来，曹纯猿臂轻舒，一把捉住了许汜的衣领。

“叛贼还不束手就擒！”曹纯一声怒喝，许汜被吓得失了神。

曹纯掉头返回，翻身下马，如同拎起一只小鸡崽一般，他将许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后还狠狠地补了一脚。

许汜的肋骨被摔断了两三根，而曹纯则在一旁思忖，怪不得子廉每次都爱踹人，这一脚下去可真过瘾啊。

营中的骑兵与支援的步兵汇为一处，他们很快就让并州兵失去了战斗力，这次的突袭擒获了将近一千人的并州兵。

鄄城城外，荀彧带着曹丕等人迎接着得胜归来的曹纯。

“子和将军一路辛苦了。”荀彧面带微笑地说道。

曹纯的回归解决了鄄城之围，不然以鄄城的兵力而言，若是再耽误个两三天，城门楼上的棋子可就能要换成吕布的了。

“先生客气了。”曹纯向后示意，两个士兵将五花大绑的许汜押了出来，“我在大兄的公署见过这个人，他叫什么来着？”

“许汜，原来是个从事中郎。”荀彧撇了一眼躺在地上面色痛苦的许汜说道。

“官职不大，胆子还真不小。”曹纯剜了一眼许汜，他对荀彧身旁的曹丕询问道，“子桓，府中一切安好否？”

“子和叔放心，府里一切都好。”曹丕回答道。

众人一起进城，曹纯来到了曹府，府内众人看到曹纯后都异常兴奋，同为血亲，在此危难之际相见，激动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荀彧在曹纯与府内众人问候结束后，便与曹纯商量起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如今成廉已退，鄄城之内暂时安全，现在只需等到夏侯将军和使君两队援军就能稳住局势了，现阶段我们一定要守住手中的每一座城。”荀彧开始向曹纯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先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我曹纯一定听从你的调遣。”曹纯正色道。

曹纯很清楚荀彧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他也很了解荀彧本身的能力，这种时候自己只要安心的服从命令就好了。

“我想让将军先行前往范县，范县是鄄城的屏障，必要之时可以抵挡吕布的不少军队。”荀彧接到了枣祗的情报，并州军已经准备开始攻打范县。

“可鄄城此刻正是空虚，我怕吕布会卷土重来。”曹纯担心地说道。

“鄄城粮草充足，只是人手不足，而吕布缺乏谋略，他就算有了陈宫的辅佐，也绝对不会猜到我们敢如此行事，将军放心去就是了。”荀彧平淡的语气里满是自信，曹纯闻言也就不再言语。

“先生，我也想一起去。”曹丕插嘴道。

“公子还是在城中待着为好，你若是有了闪失，我可没法向使君交待。”荀彧拒绝了曹丕的提议，曹丕用乞求的眼神地望向曹纯，曹纯只觉得曹丕是孩子习气，便没有理会曹丕。

夜晚，曹府内，曹纯已经带兵前往范县支援，荀彧却忽然找不到曹丕了。

平日里曹丕除了在城楼上待着，就是在后院陪着卞氏，荀彧仔细一琢磨，顿时苦笑不已，这个子桓公子可真喜欢惹事。

秋风萧瑟，夜里的秋风更萧瑟。

曹丕骑着从后院顺来的马，与曹纯齐头并进地朝着范县的方向疾驰。

“你这马术倒是不赖。”曹纯对着曹丕说道。

“都是和子孝……都是和父亲学的。”曹丕想起了二人之间的矛盾赶忙改口道，所幸风声很大，曹纯没有听清。

“你刚才是怎么出来的？现在不是已经戒严了吗？”曹纯询问道。

“我和守城的将领很熟悉，我和他随便说一声自然就能轻易出来了。”曹丕自豪地说道，他对耿良十分感谢，若不是耿良下令，那些士兵还真不敢轻易放曹丕出城。

“你个小娃娃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曹纯并不知道曹丕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如果他在临行前能多问荀彧一嘴，他就会知道他身边的曹丕，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略懂武艺的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