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不是一般的武夫,是个有见识的官员,感同身受般的拍了拍谭纶的肩膀说道:“官场打滚了这么多年,你谭纶还是当年为民请命的谭纶。”
谭纶抹了一把泪水,站起身子道:“皇上圣明啊。”
“皇上本就是圣明。”朱七在旁边抱拳说道。
谭纶和戚继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开始的声音还很小,后来越来越大,渐渐的就控制不住。
“你们笑什么?”朱七摸着脑袋,一脸的不明所以。
嘉靖皇帝圣明吗?
如果看执政前期,是的。
年纪轻轻登上皇位,收拢大全,励精图治,的的确确是一个好皇帝。
开始修仙之后,荒废国政,盘剥天下,沉迷权力,玩弄权术,越来越变得像一个独夫了,这个时期的嘉靖皇帝肯定不是一个好皇帝。
嘉靖皇帝能做一个好皇帝吗?
对满朝的文武大臣来说,答案很明显:能。
他不是那种蠢的笨的不行的,那种没能力,知道吧?
他是有能力的。
修仙有成也好,幡然醒悟也好,皇上要干事了,皇上终于要干事了,谭纶就高兴。至于皇上能不能干的好?那还用问,以当今皇上的才能,怎么可能干不好?
织造府衙门。
杨金水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一年多产三十万匹,上面已经打过招呼了,十万匹让应天那边干,剩下的二十万匹由你来干,你去算算还要增加多少织机,盖作坊,造织机也得要日子,你筹备的怎么样?”
沈一石点了点头,语气平和的说道:“朝廷交代的事累死我也不敢耽误,关键是桑田,没有桑田供不了那么多蚕丝,增加了织机也增不了丝绸。”
“桑田最多一个月就能给你,关口是你买田的粮食准备好了没有?”郑泌昌咳嗽一声说道。
“早就准备好了。”沈一石点头道:“大人可以放心。”
杨金水又端起了茶杯,适时的开口说道:“马宁远什么时候到?”
“前几天去信了,从淳安赶来应该也快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直接到这儿来。”何茂才开口道。
“什么事情催促的如此急?”马宁远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何茂才站起了身子把马宁远拉到了客厅的角落,压低了声音说了一阵子,又把他给拉了回来。
马宁远一脸的迟疑,一直不开口说话。
几个人目光齐齐的看着他,等着他表态。
“我不清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瞒着部堂?”马宁远瓮声瓮气的说道。
“不是我们要瞒着部堂,是阁老小阁老的招呼。”何茂才连忙说道。
“阁老和小阁老不信任部堂了?”马宁远惊声道。
“也不能说不信任,关口是谭纶在部堂身边,瞒着部堂是为了瞒着那些人。”郑泌昌解释道。
“那还是不信任不部堂大人。”马宁远梗着脖子说道。
“阁老叫瞒着胡部堂,用意也是保护的,这事要是漏了,第一个问罪的就是他。”郑泌昌眯着眼睛说道。
良久之后,马宁远答应了,露出了豁出一副的样子说道:“关口是那么多县被大水淹了以后,不能饿死人,我不能让步堂下不来台。”
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郑泌昌笑着说道:“省里官仓那点粮,你们当然不够,买田的粮,沈老板你们要备足了。”
沈一石点头,笑着说道:“放心,买田的粮我一个粒也不会少。”
杨金水站起身子说道:“端午汛也就这几天了,从现在开始,新安江的每个堰口都要派兵驻守,大水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谁也保不了谁。”
天已经黑了下来,大雨还在哗啦啦的往下下,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这雨下的,仿佛是人用瓢泼下来的一样。”朱七抹了一把脸,哈哈大笑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如此狼狈?”谭纶站起身子问道。
朱七全身上下都湿了,头发都打绺了,雨水顺着头顶不断的留下来,脚上的草鞋也全是泥,裤子上也全都是。
“没什么大不了。”朱七摆了摆手说道:“跟人动手了而已。”
“怎么还劳烦你亲自动手?”戚继光皱着眉头说道:“戚金呢?”
朱七抬了抬手说道:“不怪少将军,是我一时手痒而已,你们还别说,那些人还是有些实力的。”
两个人无奈的摇头,对朱七都没有办法。
“看七爷的样子,事成了?”谭纶笑的问道。
“成了。”朱七哈哈大笑的说道:“九个县的堰口已经被咱们拿下八个了,先围后攻,全都拿下来了。”说着转头赞赏的看着戚继光道:“戚将军,练的好兵。”
“七爷客气了。”戚继光连忙摆手说道。
“我这可不是客气,”朱七有些兴奋的说道:“精兵强将,夜里面行军,还下着这么大的雨,掉队的人不到一成。埋伏之时,站在大雨里,一炷香,一动不动。”
“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从未见过如此精锐的士卒,作战之时也是奋勇争先,了不得啊,了不得。”
谭纶在旁边笑得道:“七爷,戚将军的兵可是打倭寇的,对付那些土兵还不是手到擒来?说不定人家还觉得自己白白捡的功劳。”
“该有功劳。”朱七笃定的说道:“回头我就上奏皇上,为兄弟们庆功。”
“那我就替兄弟们谢谢七爷了。”戚继光在旁边抱拳道。
“应该的,应该的。”朱七笑着说道。
“接下来就只剩马宁远那一路了。”谭纶神情有些复杂的说道。
“我的人在盯着,马宁远还没出发。”朱七在旁边开口道。
“会走漏的消息吧?”戚继光追问道。
“绝对不会。”朱七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动手之后清点过人数,没有少人,消息绝不会走漏。”
“有所疏漏也没办法,”谭纶摇摇头说道:“咱们不知道他们动手的具体时间,只能提前下手,如此风险才最小。一道堰口就代表着一个县,代表着一个县十几万百姓,保险起见,只能如此。”
踩着水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走进帐篷抱拳道:“七哥,老九让人送来了消息,马宁远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