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凛冽,吹拂着大地,显得是如此的清冷。
京都外,万里大山之中。
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裙,脸色苍白的女子,从苍穹降落而下。
她睫毛纤长,美的惊心动魄,那一双桃花眼更是流露出浓郁的忧愁。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阳的四徒弟花怜月。
自从上次和自家师尊洞房花烛夜之后,她的红尘抉便已经被剥夺了大半。
本就虚弱的身躯,显得越发凄凉。
能够从血雨教支撑着走到现在,已经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
“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
她手怕染血,犹如一朵娇弱的玫瑰,随时随地都会有凋零的可能。
随后,她虚空一点,手指之间飞出了一只粉红色的蛊虫,蛊虫散发着凌厉的光芒,刚刚出现,便向远方飞掠而去。
随后……
点在了一处阴影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原本平静无比的阴影,竟然开始剧烈地扭曲起来。
没过多长时间,便露出了原形,那是一只阴魂,一只几乎拥有着魂灯,化为厉鬼的阴魂。
这样的阴魂,实力极为强大,无限接近于法身境了。寻常修行者难以事它的对手。
但此刻,随着花怜月虚空一点,粉红色的雾气便将这只阴魂给笼罩其中。
这种气息不是别的,正是红尘之气。
人声鼎沸,阳气最重。
滚滚红尘,也颇为克制阴魂。
因此,没过多久,阴魂便当场融化,彻底归为了虚无。
就这么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临死之前还狠狠地瞪了花怜月一眼,眸子中满都是狠辣,恶毒,恨不得把这个人类给撕成粉碎。
“咳咳……”
秋风萧瑟,花怜月灭掉这只阴魂之后,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手中紧紧地握着暖炉。
凭借着那微弱的火焰,驱除根骨之中的那份冰冷。
“阴魂越来越多了。”
花怜月呢喃着,目光幽深。
天地之间有厉鬼,有阴魂,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如今,这些阴魂却是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她从血雨教离开,前来京都,这短短的一段路上。
就已经遇到了诸多阴魂,要不是红尘诀对于阴魂有着一定的克制。
说不定她都无法走到此处。
不过……
也已经接近极限了。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接近凋零,就犹如桃花一般。
灿烂一瞬,便到了凋落的时刻。
嗡嗡嗡!
虚空在不断震颤着,花怜月摊开手心,手掌之间浮现出了一朵粉色的花瓣。
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正是桃花,师尊送给她的那朵桃花。
花怜月久处红尘,看遍沧桑,早就已经不会被任何事情掀起波澜了。
但此刻,却是痴痴的看着手里的这朵花,桃花眼散发着淡淡的涟漪,嘴角也勾勒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师尊……”
她轻声呢喃着。
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尊高大挺拔的身影,目光幽深,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四周是恢弘的宫殿。
有红色蜡烛在缓缓燃烧。
这,正是她现身的那一夜。
她明明告诫过自己,要把这一切都给忘记,但现在,不知为何,这一幕幕的场景却一直在她的内心深处蔓延。
犹如一枚种子,生根发芽。
剪不断,理还乱,让她心乱如麻,许久都难以平静。
想到师尊一次次的拦在自己的面前,想到师尊为自己炼化红尘蛊,想到那荒诞的一夜,花怜月紧咬嘴唇,目光中变得迷恋了许多。
但很快,她便仿佛想到了什么,那原本灿烂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来,犹如黯淡的星辰。
看破红尘的人,最难融入红尘,也最是清醒。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道心在动摇,这份动摇不是因为别人,正是因为自己的师尊。
如果是往常,她说不定真会直面道心,去接触自家师尊,最起码也要努力争取一番。
但现在……
一个注定要死去的人,一個注定命格会中断的人。
有资格去争夺这些吗?
“师尊,大师姐,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
花怜月呢喃着,默默祝福自家师尊和大师姐。
随后仿佛想到了什么,拿出通讯玉石,很快寻找到了自家二师姐的神念。
随后,虚空一点,咬着嘴唇犹豫了许久,最终将神念融入玉石之中。
“二师姐,师妹按照你的吩咐返回血雨教,寻找师尊。经过我和师尊的接触,已经逐步确定,师尊可能真的痛改前非了。”
“我知二师姐对师尊恨之入骨,此等仇恨可能永世不会磨灭。而且,布局已久,只为诛杀师尊。”
“如今,师妹命格接近断裂。二师姐所言契机并未到来,但师妹并不怨二师姐。”
“只希望二师姐能够彻底了解师尊,至于放不放弃仇恨,由二师姐自己定夺。”
一番言语,很快发出。
花怜月看了一眼前方,发现自己距离京城也并没有多远了。
幽幽一叹,趁着夜色,继续向京城飞掠而去。
她知道自己二师姐的性格一向坚定,一旦做出抉择,就轻易不会改变。
因此,她并没有直接劝说二师姐放弃仇恨,而是想让墨师姐先去多了解师尊,再作出抉择。
当然,凭借着二师姐对师尊的仇恨,这些还不够,因此,她必须要亲自前往京都摘星观,去面见二师姐了。
“师尊再见,大师姐再见,这可能是花怜月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京都,摘星观!
墨珂还在对弈。
师尊等人已经离开了此处,在京都另外寻了一处院子。
这处院子是女帝亲自安排的,曾经是女帝的寝宫,女帝微服私访时经常住在那里。
但现在,在她的劝说下,女帝已经将此地让给了方阳,让方阳等人来居住。
唯一的条件便是,她的屋子,绝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清风徐徐,墨柯对面的那盏灯笼正在缓缓摇曳着,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如此的朦胧,如此的曼妙。
竟透露着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毕竟,这盏灯笼可是魂灯,拥有魂灯者,莫不是厉鬼。
而厉鬼往往都暴虐非常,甚至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心只有杀伐。
但现在,这盏魂灯却是如此的清澈,宁静,简直和墨柯一模一样,透露着清澈的气息,犹如溪水一样,潺潺流动。
啪!
一枚棋子落下,棋局瞬息万变,原本已经成了气候的棋局,被这一枚棋子瞬间转变。
“姐,你输了。”
她微笑着开口,目光平静,就这么看向魂灯,魂灯微微摇曳,随后化成了一道阴影。
脆弱,单薄,却又曼妙。
哪怕只是一道影子也能看出,生前乃是大家闺秀。
阴影浅浅而笑,仿佛在宠溺地看向自家妹妹,随后,伸出了一根手指,便要点在墨珂的额头,在即将点过去的刹那。阴影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将手指给收回。
虚空中,幽幽一叹。
厉诡,是不能接触凡人的,凡人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住厉诡那阴冷的气息。
墨珂虽然是天榜第一,但体内毕竟没有灵气,只不过是肉体凡胎。
刚才的接触,就有可能让她生一场大病,甚至是当场死去。
“姐,你是在怜惜我吗?没关系的,天算传人,哪怕没有功法又如何?照样能够搅动风云,执棋天下。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抉择,和姐没有任何的关系。”
“反倒是姐你,主动死去,蜕变成厉诡,牺牲的太多太多了。”
摘星观内,枫叶似火。
远方夕阳西下。
那漫天的云霞,仿佛一层层的火焰在燃烧着,映照着墨柯那斑驳的脸颊。
让她那原本如同溪水一般的眼眸,都透露着一丝丝的暗淡,心疼望着面前那朦朦胧胧的身影,以及那盏灯笼。
灯笼微微摇曳着,仿佛有女子在摇头,对墨珂说没关系。
一人一影相视许久。
最终,墨柯收敛起了心神,又恢复了之前那宁静道人的样子。
这才是天算传人,天榜第一。
哪怕天崩地裂,传来怎样的噩耗,都绝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夕阳终究落下,摘星观很快便被夜幕笼罩,夜色萦绕之间,整个道观朦胧漆黑。
墨珂目光平静,拿起一枚枚的棋子,在棋局上推演着。
浩劫即将到来,这方天地已经有了大变的端倪,虽说她已经推演到了那唯一的希望。
但……
天地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是怎样的。
她能够做的就是不断收集信息,不断推演。
很快,一盘棋局布下,墨珂悠悠一叹,拿起了各地传来的消息,正打算观看,那盏灯笼微微摇曳着,飘到了她的面前,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为她照亮眼前一尺之地。
墨珂微微一愣,抬起头,似乎看到了自家姐姐那温和的笑容。
同样平静一笑,忙碌起来,直到许久之后才算是忙碌完毕。
那如肖葱根般的手指,轻轻扣着石桌,发出咚咚的声响。
而她则在思索着白日见到师尊后的一幕幕,复盘究竟有没有任何的不当。
等到确定都在自己的计算之中后,才微松口气,目光变得坚定了许多。
回到屋内,拿起一根玉箫,便打算去给自家师尊吹箫。
而在这过程中,那盏灯笼一直紧紧相随,在她即将出门的一刻,灯笼摇曳着,拦在了她的面前,似乎不愿让她出门。
墨珂抿着嘴道。
“姐,你应该清楚的。为了这盘棋,我墨家已经筹备了数百年,一位位,一代代,前赴后继,有太多像姐你一样的人牺牲,不是吗?”
说着,她虚空一点,眸子显得是如此的哀伤,随后,摘星观内便浮现出了一枚枚的星辰,这些星辰璀璨明亮,遍布在摘星观之中,几乎汇成了一条由星辰凝成的长河。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便能够看出来,那不是星辰,而是一盏盏的灯笼,一盏盏灿烂明亮的灯笼。
皆是魂灯。
而且都是毫无戾气,散发着平静气息的灯笼。
随着这些灯笼出现,一盏盏握着灯笼的影子也若隐若现。
皆温和地看向墨珂。
脸上似乎都带着无怨无悔的笑意。
随后,同时向墨珂鞠了一躬。
显然,他们都是墨家人,而且都是如墨珂姐姐一般,自愿化为阴魂的墨家人。
墨珂目光暗淡,深深的看着这些灯笼,也看着那些影子,最后明媚而笑,转身望向自家姐姐。
“姐,你们能牺牲,我又如何不能牺牲?只因我是当代墨家家主吗?”
“执棋者,当入棋局。”
“唯有如此,才能够真正的和棋局融为一体,才能够真正的推演到未来。”
“我曾经告诉过女帝,如果万不得已,也会牺牲自己,献给魔尊。”
“陛下恐怕觉得我说的是谎话,只为劝说她。但她却不知,为了这一日,墨家究竟付出了多少,又等待了多久?”
淡淡的呢喃,在风中漂泊着,又很快消散。
最终,那盏一直拦着她的灯笼,终究是让开,飘到了一旁,却始终为她照亮着前方的道路。
剩余的那些灯笼,同样是如此。
化为星辰河流,铺满前方。
而墨珂则道袍飘飘,面无畏惧地向摘星观外走去。
今夜,她要去寻找自家师尊,询问师尊一些事情,当然,如果真的万不得已,也愿为师尊献身。
虽然她很清楚,如今师尊已经幡然醒悟,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大师姐,那枚喜糖,师妹恐怕是只能还给你了。因为,师妹也想送给师姐一枚喜糖。”
她微笑着,在一盏盏灯笼的照耀下,步入了黑暗之中。
没过多久,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袖子一抖,手里多出了一枚通讯玉石。
点开之后,正好看到了花怜月给自己发的那些消息,正打算回复。下一刻,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
目光变得古怪起来,嘴角微翘,脸上勾勒出一抹玩味之色。
随后,便一则消息发了回去。
“师妹有所不知,爱之深,恨之切。墨珂对师尊越恨,自然也就越爱了。择日我就将返回血雨教和师尊成婚,介时,师妹别忘了吃我的喜糖。”
发完,她大步向师尊所在,也就是女帝宫外的院落赶去。
而此时,关清寒也站在了方阳屋内,紧咬嘴唇,目光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