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黑云,弦月现天。
一抹月光打在尤婧卿蜿蜒的身段上,隔着黑色纱衣犹见大片毫不遮掩的雪白。
苏阳心思并不在此,只注视着铜镜。
俏脸渐渐褪去红晕,尤婧卿口中念念有词,指尖破肉,竟从掌心滴出一地殷红鲜血。
那铜镜饮了鲜血,顿时发出狺狺怪叫,竟然在黑暗中射出光线乱闪,那情形就好像一团遮不住的烈焰,即将破镜而出。
光芒闪烁了一会儿便后继无力,重归寂静。尤婧卿的动作眼花缭乱,一连在木箱中捡起数十枚细小的石子揣进怀中,也不细看,便要离去。
“我的心肝儿,你去哪儿,等等我。”
‘苏阳’将其叫住,尤婧卿转过头,有意无意地拉开胸前低垂的薄纱衣领。
我去!这月亮真白。
“三哥,事情已经办完了,今夜不知为何,那华老头遭人刺杀,此刻命悬一线,侯府也加强了警戒。”
“我看我们还是先分开,待回去我上报兄长,明日寻人接我们出去。”
尤婧卿妩媚一笑,双眼宛若寒春,于月色下漾漾生波,仍上前将‘苏阳’的胳膊挽住。
“你且安歇一夜,最迟明天夜里,出了这宁国侯府,我什么都答应你,如何?”
她又在‘苏阳’耳边呢喃了一番,见其神情渐渐呆滞,心中冷笑,一声转出了库房。
路上,又回头望见‘苏阳’未曾跟上,嘴角更显嘲讽。
“色欲熏心,不过如此……”
她正得意,转身却忽见一道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自己的前方。
二人脸色终于齐齐变冷。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苏阳也不再掩饰,望着尤婧卿,玩味地看着,像是老鹰俯看着一只走投无路的兔子。
“你演技如此拙劣,自是早就发现……”
尤婧卿吓了一跳。
她佯装镇定,努力让自己面不改色,实则一双眼睛转个不停,着急地寻找着出路。
“你是是‘奉天殿’的人?”
“还是泰安那边的?”
恩?
苏阳听着忽然蹦出来的陌生词汇,心中困惑。
只听着,像是某种组织。
他盯着尤婧卿的脸,反笑道:“为何我不能是孤身一人呢?”
尤婧卿微微一怔,旋即摇了摇头。
“马三的身手我再熟悉不过,他是二品高手,你能活着站在北库,他十有八九已经死于你手。”
“大夏境内,我实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势力有你这般身手。”
“我断不是你的对手,这宝物是天外之物,如今我便给你,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说罢,尤婧卿又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她竟然嘟哝起嘴巴,哀凄地低头伸手,从胸口将几块碎石头取出。
那领口开合之间,晃晃荡荡的,竟然带起一阵醉人幽香迅速扑向苏阳的鼻间。
皎洁的香味……
苏阳嗅了嗅,忽觉不对劲。
“靠!有毒!”
一阵眩晕上头,苏阳本就刚刚经历过大战,经脉空虚,甫一闻之就差点栽倒。
好在,体内两团真气及时的守住神明,这才没让自己昏死过去。
“唔……你好香啊……”苏阳眯着眼睛,佯装不支,果在下一刻见一寒光袭来。
尤婧卿见状忍不住放声大笑。
她手持一柄匕首,毫不犹疑地刺向苏阳的胸膛,嘴角竟浮现出一丝得意。
“百香软筋散,料想绝世二品高手,今日也要命丧我手!”
只是饶是她机关算尽,也未曾想到,眼前少年的体内,有不存于这世间的力量。
青蓝真气荡涤脏腑,苏阳瞬间清醒,双目圆睁,将尤婧卿吓得惊呼出声。
啪!
苏阳大手一挥,一巴掌下去,尤婧卿立时昏倒在地。
世界,终于安静了。
“哼!雕虫小技……”
苏阳丝毫不看其手中的几块碎石,转而将手伸进衣服中摸索了好一阵。
在哪呢?
是这颗吗?
不是,没有这么大才对……
“找到了!”
月色下,一枚红色的,如同砂砾一般的颗粒物,静静地躺在了手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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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婧卿的怀里有不少香料,这让他想起了之前的沐凤熙,身上也是异香连连。
只是与之不同的是,她怀里的香料却是各有各的用处。
【百香软筋散】、【摄魂夺情露】、【四方净心檀】……
那摄魂多情露,苏阳闻的熟悉的很,好奇之下将那盖子打开,好家伙差点让其把持不住。
“看来那马三就是让这玩意儿控住了……”
苏阳将其小心的放好,打算敬而远之。
这东西暂时没有什么大用。
倒是那【百香软筋散】的东西有点意思,尤婧卿敢拿出来,想必对二品高手也是有些作用。
而【四方净心檀】能除去空气中的异味,此物妙就妙在,加一些物件一齐点燃便能模拟香味。
月黑飞高,杀人越货,得此一物,便有诸多便利。
苏阳凿了些北库的木头椅子之内焚了,又变成马三的模样守在门口,连哄带骗的将前来巡查的家丁诓了回去。
那些家丁本就是打工的伙计,本就不甚上心的,加上事主华神医目前据说昏迷不醒,他们也懒得细察,只敷衍了事,只认银子办差,一夜间倒是多多少少的捞了些好处。
除却这几件,还有那【红甲】,苏阳也觉得是一件宝物。
他用软剑全力刺下,竟然未能破开,惊的他后背直冒冷汗。
如此坚硬,那马三穿着,当时自己若是未能一剑枭首,只怕此刻在坑里埋的,便是自己了。
苏阳一阵后怕。
夜尽天明,侯府里如此大的动静,自然闹得沸沸扬扬。
只是众人不解,为何行刺的目标是个郎中。
即便这个郎中会一些武功,莫非是他治死了人不成?
事情一头雾水,又出了正月,几位说的了话的夫人皆去了京城几座王府里走动。
周瑞这会子索性也不请示了,直接书信两封,一封送往大内,一封送往关城。
北库里。
许白还瘫在床上,气若游丝。倒是肿了半张脸的尤婧卿早已醒来,被五花大绑的束缚在窗边,眼角带泪,人见犹怜。
苏阳的小屋子里,一时间挤了三个人,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姓名?”苏阳提着一只毛笔,砖头拍在木桌上,厉声呵斥。
“尤婧卿……”
“从何而来?”苏阳认真地记录下来,像是审问犯人。
尤婧卿白了苏阳一眼,闭口不言,心里升起一丝嘲讽质疑。
到底是乳臭未干的少年,竟然如此天真,学做那些衙役审犯人起来。
只是下一秒,她便为自己的故作坚强付出了代价。
“啊!不要!”
尤婧卿忽然挺直了身子挣扎,无奈绳子越绷越紧,不一会儿,脸上竟落下泪来,嘴角抽搐,向下看去,越过其带着淤青的白腿,正望见一只毛笔在她的足心来回的扫散。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勉强你。”
“若你不说,我便在你足心上将《三字经》抄写上一万遍。”
尤婧卿不知《三字经》是什么,她本就怕痒,此刻那毛笔被苏阳灌了‘小玄水真气’,力道竟拿捏地恰到好处,令其差点魂出九窍。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我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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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苏阳看着眼前浑身大汗的尤婧卿,满意地将手中的厚厚一叠记录整理,并舒爽地伸了一个懒腰。
“实在有意思!”
自从穿越以来,这是接受信息量最大的两个时辰,他还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苏阳站起身,看着身下“饱受折磨”的女子,正要出门透透气,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拿起笔,转头看向尤婧卿,将刚刚放松下来的“美人”吓了一跳。
“你说,昨夜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马三的?”
苏阳眉头微微皱起。
这很重要。
他想不明白,到自己的【千面换玉功】,到底是哪里存了破绽。
难道我修炼的不对?
苏阳面目严肃,只见尤婧卿喘息着,张了张红唇。
“你和他……有些区别。”
苏阳:“恩?”
她抬起头,面色微红,说道:
“你腰间的那把剑,太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