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后，碧水桂苑来了一个人。

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张婆不分青红皂白地同他说了许久的话。

她的眼中是一片绿色。

“小伙子，山上打猎来哒？还没吃饭吧，来尝尝大娘的饼子。”

“不了大娘，我找苏大哥。”小胖子林木森摆弄着脖子间挂着的竹笋串串，腼腆地说道。

张婆愣了一下，旋即凑近了些，掏了掏耳朵。

“什么？你找谁？”

林木森也怔了一下，摸了摸肚子。

这个大娘，耳朵有点背啊！

“婆婆啊！我找苏阳苏大哥？”

张婆的双眼露出迷茫之色：“什么朱大哥？”

“我们这里没有姓朱的嘞……”

林木森急了：“我说苏，苏大哥，苏阳，苏……”

“猪？”张婆回头张望了一下。

“我们这里不养猪啊！”

“小伙子，你怎么说话说不明白哦。”

林木森陷入一片绝望之中，忽然看见远处的人影，兴奋地叫唤了起来。

苏阳也看见了他。

是那个小胖子？

上次和他见面，似乎还是在正月的时候吧。

“你怎么来了？”苏阳刚把话说出口，便听到张婆在一旁抱怨。

“哎呦，你可来了，这小伙子许是饿久了，一个劲地找猪呢。”

她说着，二话不说将一旁炉子里烧着的烧饼塞进了林木森的手里。

林木森虽然觉得事情不对，也没有拒绝。

大口地啃食了起来。

毕竟，谁会和吃的过不去呢？

“师父让我来找你，说和你有要事相商。”林木森啃了一口大饼说道。

“你师父？”

苏阳回想起来，林木森确实有个师父，是原先主持结神缘的，如今不过四十来岁，便退养了。

要去香积寺一趟。

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苏阳便跟着林木森离去。

二人走后，张婆忽然回过神来。

“哦，原来是找小苏啊……”

“唉，老喽，不中用喽……”

她念叨着，拍了拍耳朵。

最近不知怎么，半夜总能听到有人敲铁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却弄得自己耳朵都有些耳鸣了。

“也不知道哪个人这么缺德。”

“半夜熬我老太太。”

香积寺。

立满了神像的殿堂。

林木森拜了又拜。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那里的？”苏阳问道。

毕竟，上一次来的时候，自己还是宁国侯府的奴才。

“自然是我师父算出来的。”

“为此，师父大病了一场。”

恩？还有如此功法？

苏阳来了兴致，若是自己能得了它，日后趋吉避凶，岂不妙哉？

对于此种法门，他大抵是知道一些的，有的人将他用在行军打仗之中，掐着罗盘指挥三军；有的人将其用在布置宅院之时，避免一家子沾染了晦气。

但像这种预知未来的能力，大多捕风捉影，苏阳还从未见过。

他心中想着，跟着林木森向里面走去。

初入一门，极狭，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堆堆稻谷，空气中还弥漫着恶臭，耳边响起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几坨粉嫩的身躯正在地上打滚。

这，竟然是个猪圈。

苏阳的目光被毕剥作响的火盆吸引，抬起头。

一人，惨不忍睹。

那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了。

四肢断的长短不一，浑身上下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鼻子塌陷，双目失明，耳朵上插着两根木头，正微微抖动。

“你来了……”他的小腹一股一股，发出低沉的声响。

是腹语。

林木森乖巧地站在老者的身后，想来他便是那位师父。

苏阳还未说话，便又见他的声音传出。

“我叫戴善仁，今年四十有一……”

苏阳闻言有些惊讶。

但却不是他的年龄，而是他的名字。

戴善仁？大善人？

“很显老是吧？”

何止是显老啊！苏阳心中念道。

怎么看也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即便是张婆婆在此，怕也要叫一声老哥哥。

“我十一岁那年，得到一本《周易通玄，能掐算天机，通晓未来。”

“十二岁时，我预知了地震，提前告诉了我的父母，结果他们都不信，我一个人逃了出来，眼看着他们全死了。”

“后来我便一个人流浪，十五岁时，我爱上了一个姑娘，我预知她会死，便想法设法保全她，结果我成功了，她修成正果后断了我一条胳膊，和我分道扬镳。”

“又过了一些年，我遇到老妇人一家困苦，我预言他儿子即将金榜题名，极力劝说他参加科举，事成之后，我又成了哑巴。”

“但我并不气馁，这些年又陆续做了一些善事，终于成了这番模样。”

戴善仁的声音中没有半分悲戚，他忽然抬起头，空洞地双眼皱起层层皱纹，显示出浓浓的喜悦。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难掩目光中的激动之色。

“就在前不久，我的还是好的……“

”为了找到你，我大病一场，耳朵也聋了，便只能插两根木棍进去。”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苏阳心中原本对这门功法的期待感瞬间减少了一半。

预言一件事，原是要遭受这么的报应。

那我可不学！

想着苏阳便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戴善仁似乎能感受到面前少年身上的情绪，忽然语调一变。

“你如今身上冤孽不轻啊……”

“那大半是个姓许的做下的。”

苏阳强调。

戴善仁笑了笑，没有反驳。

“我老了，此番找你来，便是想将林木森托付给你，就当收个徒弟，照看一二。

“日后，你还要多学学我。”

“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作恶多端，因果加身。”

苏阳听得眉头一皱。

学你？

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至于收徒，二手的徒弟收来有什么意思？

“你说的都对。”他眼神飘忽，面无表情。

忽然又转头看向一边的猪圈。

“但我认为……”

“母猪产后护理需提供温暖、湿润的环境，以便其体力恢复得更快，日常需给母猪提供高蛋白的食物，以便其有充足的奶水去喂养小猪。母猪产仔后，还需要猪舍适量的药物，以便母猪的恢复。”

他说着，到林木森身边，伸出手。

摸了摸其怀里的小乳猪。

这本是苏阳用来敷衍戴善仁的话语，哪知道这老头竟然一脸兴奋。

对着身边的林木森胡须乱颤。

“对对对！这便是积善积德！”

“徒儿，还不给你师父记上一笔。”

“功德加一。”

苏阳：“……”

三个时辰后，苏阳从猪圈中走出。

“老头我没本事，不能教这小子修行，但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了。”

“你若是能将他调教到一品高手，我便将这本《周易通玄送给你。”

“你不一样，你有大气运在身，掐算天机，不会遭受反噬的。”

戴善仁如是说道，随后竟然从猪圈下的草铺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来。

苏阳本不是爱财的，自己现在也不缺钱。

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这老头，看来也不是光遭报应了。”

苏阳嘀咕着。

回到碧水桂苑之中，他便将《乙木长春功的前六层心法传授给了林木森。

“本是五行缺木的小子，从小改造，竟培养成了木行神体，倒也难得。”玲珑言道。

很神奇。

但苏阳不关心。

“二师父，你喝茶。”林木森乖巧地行了一个拜师礼。

苏阳品了一口，言道。

“我知道你前师父对你恩情如山。”

“但师父就师父，这个二字就不用加在前面了。”

加个二字，苏阳总觉得怪怪的。

难道自己很二吗？

他并不这么认为。

行了拜师礼，苏阳正准备回去修炼他的火图神功。

谁知虚空之中竟然浮现出一个漩涡。

木行弟子一名，剩余七十八天】

夏，属相：火】

物品：爆炎符十张】

苏阳错愕的目光之中，一沓子符纸从空中掉落下来。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