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正打算推门进去,就觉身旁阴风呼啸。
“好汉,你我虽有积怨,可今夜你不该死,簿子上没你姓名,所以这宅子还是不要进的好。”
说罢,阴差又去往下一户人家,身后已绑了条长长队伍,那些魂魄面无表情,神情呆滞,亦步亦趋跟着。
待它们走远,许秀脸色沉了下来,莫非这事与云渺书院有关?
他是此间书院学生,在这读书有些年头。
回头看了眼宛若地狱的场景,许秀打定主意。
“许公子?”
“刘寡……刘家娘子?”
许秀回头一看,不是那被一众同窗惦记的刘寡妇又是谁!
“你未死?”
刘寡妇也住城西,她个弱女子是如何保住性命的?身上就连些许脏污也无。
“许公子希望妾身死?”
刘寡妇样貌不差,身段丰腴,话里话外透着风情。
“刘家娘子说笑了,见你未死我高兴还来不及……”
“现在倒好,你便是想去我家喝糖水也不成了。”
从前刘寡妇见着许秀,总要调笑两句,请他去家喝糖水,奈何这厮不开窍,才被同窗打趣。
“你为何拦我进书院?”
许秀方才正要进门,就被刘寡妇声音吸引,显然是不想让他进去。
“哦?许公子说的妾身怎听不懂?为何要拦你进书院?”
刘寡妇反问一句,笑吟吟来到许秀身边,想伸手挽他胳膊,却被躲了过去。
“不过是妾身正好也想进这书院避祸,又恐内有危险,想着与公子一道罢了。”
“避祸?”
许秀疑惑看了眼刘寡妇,以前就觉这女人是个狐狸精。
这刘寡妇聪慧过人,从一开始似乎就是有意无意接近许秀,所以许秀对她总是敬而远之。
女人花花肠子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眼下城内死伤无数,她怎就云淡风轻?
更何况如今城内乱作一团,就是县衙都被一把火烧了,云渺书院这么大个宅子竟完好无损,她便不曾想过么?
刘寡妇言行压根经不起推敲,许秀也不打算与她纠缠,可她笑而不答,径自朝书院去了。
“许是此地有高人坐镇,才免去死伤呢?”
说罢,刘寡妇已然轻轻推开大门。
“呼——”
大门一开便有腥风扑面,刺的人睁不开眼。
许秀迅速后退,退了五六丈才稍稍好些。
“嗯?人呢!”
眨眼的工夫,刘寡妇竟不见踪影!
“进去了?”
许秀凝眉沉思,这书院有古怪!
大门黑洞洞,像只巨兽择人而噬。
“方才所见刘寡妇应当不是精怪所化……毕竟她记得唤我喝糖水……”
许秀犹豫片刻,便提刀走了进去,刚进院子便听“咔”一声,大门紧紧闭合。
“装神弄鬼!精怪妖魔我见多了去了!”
许秀一面放着狠话,一面从百宝囊中取出白骨鞭挂在腰间,随后又将玄公子所送折扇藏在袖中,这才心思大定。
“那娘娘腔小白脸可别是框我……”
嘀咕一句,许秀便轻车熟路前往学舍。
云渺书院占地颇广,可因是书院缘故,大多地方用来挖池塘放假山盖凉亭,毕竟读书人就好这口意境。
书院内能藏人的地方不多,除了学舍便是后院书斋,再一个就是先生居所。
许秀第一个去学舍也是考量过,学舍最近,也最熟,若是能在那找到刘寡妇最好,若找不见再去里面不迟。
不知怎的,一踏入院门,许秀便觉耳畔清静不少,外头那些凄惨哭嚎消失不见,就连火光也隐去。
抬头看了眼天幕,在这盛夏时节,竟半点星光也无。
“蹊跷。”
书院处处透着诡异,就像到了另一方世界。
院内黑隐隐,堪堪见物,许秀只得照着记忆小心翼翼贴着墙壁前行。
没多时,前方出现一点豆大灯火,显出学舍轮廓。
屋内有道身影坐在灯畔,随火苗晃动。
许秀蹑手蹑脚摸到墙边,舔了下手指,想戳开窗户纸看个明白。
心中忍不住冒出个想法,或许他天生便是做贼的料……
做这勾当,怎愈发娴熟?
正要伸手,就见屋里那人影坐下,做出梳头动作。
看模样,应该是个女子,是刘寡妇?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云渺书院压根没有半个女子,她是从哪来的!
“既是女子,我倒还真不好……嗯,不能不瞧。”
就在许秀手指贴在窗棂上时,屋内人影又有动作。
就见她两手一举,竟把头颅摘了下来!
她把头放在桌上,细细梳着,端的是吓人。
饶是许秀胆子大,也被这幕惊了一跳,不过也仅是惊了一跳。
许秀冷笑一声,这么说来屋内必定不是刘寡妇了。
既然如此,那便手底下见真章!
若这书院真有妖邪作怪,那他便执刀一个个杀过去!
五百年道行的黑蟾大王耀武扬威,不也是被他斩了?
“谁?”屋内传来一女子声。
许秀腾地起身,惊动里头,那人影立马起身,装好了头颅。
“砰!”
许秀踢开房门,屋内灯火陡然熄灭,又变得黑漆漆。
“跑了?”
许秀屏住呼吸,紧贴墙壁,学舍内静悄悄,并无旁人。
掏出火折子点燃油灯,这才发现学舍内入眼猩红,到处是残肢断臂。
“呼——”
强压住胃里翻腾,许秀用刀鞘拨了拨残肢,并未发现什么线索,至少刘寡妇没有死在这,死的全是身着长衫的士子。
出了学舍,许秀吹灭火折子,朝着书斋方向。
途中经一凉亭,远远望去,亭内也有一道黑影,正痴痴发笑,渗人不已。
等许秀赶过去时,又扑了个空。
“哼!戏耍我不成!”
“我做人堂堂正正,岂能怕你们这些面都不敢露的东西!都给老子等着便是!”
许秀来了火气,抽出横刀奔向书斋。
书斋是藏书之地,按说严禁灯火,可此刻却通亮。
里头似是一家三口,身影映在窗上。
女人抱着婴孩在书斋内踱步,显是在哄其睡觉。
而男人坐在小凳上,只露出个头,一晃一晃,时不时举起东西打量,随后又低下头一行一晃,是在磨刀。
“哼!深更半夜,还能是要杀个人吃吃不成!”
许秀正要破门而入,就听男人说道:
“老婆,我饿哩。”
随后男人举刀站起,女人便将怀中婴孩置于桌上,掀开小包袱,婴孩小手乱抓,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