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渡边枫九点多才回到浅仓家,客厅里英司叔叔和晴子阿姨在看晚间的电视剧,听到他的声音后,还系着围裙的晴子阿姨连忙起身,走到玄关处递上热毛巾。
“辛苦了,先吃饭还是洗澡?”
“吃饭吧,多谢。”渡边枫接过毛巾擦了擦脸,脱掉穿了一天的硬底皮鞋,坐到餐桌前坐下。
桌上有本文学杂志,渡边枫挑起眉,浅仓家应该没人喜欢看这种厚度惊人的刊物吧?
他拿出手机,通过了LINE上德岛清宏社长的好友申请,他的LINE好友数量很少,父母也不玩这个,除了几个大学和高中的同学,就只有浅仓一家人和宫叶瑶,以及上个月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位艺伎少女,名字好像是叫白石琴音,反正没怎么聊过。
德岛社长(官方认证):渡边君你的网名叫树吗?真是奇怪的名字。
树:德岛社长您有什么事吗?难道是无人生还的反馈不佳吗?
德岛社长:不是的,周一我们德岛文学月刊发表你和那位宫叶瑶小姐的作品后,周三又加印了二十万册,销量都快突破这几年的记录了。
树:读者还满意吗?
德岛社长:可以说是一本满足,连评论界里嘴很毒的南部优作都难得的说了不少好话,所以…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
渡边枫等待着对方继续发信息,拿起桌上的那本杂志,居然正好是德岛文学杂志,发行于五月上旬的半月刊。
德岛社长:所以快打开电视,调到朝日电视台,那位知名评价家南部优作正在节目上舌战群儒呢。
树:……好的。
原来是有乐子看啊,我还以为要劝我拍写真引流呢。
渡边枫松了一口气,这时晴子阿姨也端上饭菜,冒着缕缕热气。
“新鲜的鳗鱼饭,配上牛肉土豆咖喱,很下饭的。”
在家梳着岛国人妻常见的单侧搭肩马尾的晴子阿姨坐在餐桌对面,用手托住下巴,笑咪咪地注视着渡边枫吃晚饭。
被这种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盯上的渡边枫冷汗直冒,放下手机,双手端起鳗鱼饭的碗,溜到客厅的沙发前,英司叔叔刚把节目从情感剧调到钓鱼频道的野外垂钓。
“麻烦换到朝日台吧。”
渡边枫嘴上这样客气,在沙发前的茶几放下碗后,手却拿起了摇控器,不由分说的换了台。
“所以说,这几年的岛国文学界,都是一群没有才能的人,装出一副有才能的样子,写出一堆浪费纸张的垃圾,我上厕所用都嫌硌手。”
演播室里,在室内还戴着圆顶礼帽的南部优作对着圆桌前的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愤愤不平的诉说,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位立场与他相反的嘉宾,是个头发银白的眼镜老头。
“话不能这样说吧?近期的爱情题材小说,还是有不少优秀作品的,比如说《大时代》、《快乐、顺流、成海》,好像快改编成电影了。”
眼镜老头摊开手,作出反驳,他说的这两本书都是出自同一名身高不到一米四的成年男性作家宫内晴明,近几年的畅销榜首作家,很有知名度。
“嚯嚯嚯,哪个侏儒写出来的废纸吗?”
南部优作在这档节目上的人设就是大喷子,其实他日常生活中虽然不太好相处,但也没这么低情商,终究只是为了节目效果而装出来的。
“那你认为什么样的小说才不是废纸?难道还要让读者们再去看一遍几十年前的作品吗?”
眼镜老头依旧按照台本说下去,这时南部优作却没有按台本接对方的话,只是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册厚厚的杂志。
“前几日,我刚发现的两部新作,一部是推理小说无人生还,另一部我更推荐,同样是描述爱情的小说--雪国。”
南部优作的耳返里传出导播的斥责声,这样不经允许的安利行为,是被严厉禁止的,可这档节目是以直播的形式放送,在没有触碰到底线之前,暂时不会直接将节目中断。
宫内晴明的作品名之所以能上台本,完全是人家后面的出版社疏通了关系,在节目上被骂也是会出名、会有流量的,正所谓黑红也是红。
情商并不低的南部优作,录节目之前向导播提出过,将这期的德岛文学月刊上两部作品介绍给观众。
但是,没收到好处的导播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未成名的作家作品可不会有宫内晴明那样的特权,就算大家都知道这人写的书不怎么样,但谁让人家是畅销榜首的名作家呢,想免费享有同样的宣传待遇,不花钱走后门怎么行。
“南部桑,你每期上节目可都是拿了我们朝日台十几万円演出费的,以后还想不想上节目拿好处了。”
导播咬牙切齿的威胁,通过耳返传递给南部优作,换来的却是他一声冷哼。
高中生作文水平的畅销榜首作家,一无是处的业界新作,这个烂透了的世道正需要雪国这样的作品,来告诉读者,文学是可以优美的展示男女间的情感的,而不是低级的青春伤痛,只有虚无苍白的空壳。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
南部优作咬紧牙关,顶着导播的压力、主持人的眼色、同行眼镜老头的冷笑,打开了雪国的第一页,深情的涌读起来。
电视台前正吃饭的渡边枫脸上浮起红晕,这未免也太尴尬了吧,好在德岛社长答应尽量帮他保密,否则这种在电视上朗读他作品的方式,简直是公开处刑。
“这小说的意境真美啊。”
旁边的英司叔叔似乎沉浸到雪国的氛围中去了,而演播间里的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面容也平静了下来,静静地听着火车上的岛村,是如何欣赏车窗倒影里的少女叶子的。
“这是谁的作品?我们岛国的作家里,找不到近似的文风。”
眼镜老头从幸灾乐祸到虔诚发问,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仰起头,问向端着杂志书站起身朗读的南部优作。
“很遗憾,我了解的并不多。”
南部优作摘下头顶的礼帽,欠身说,“只知道作者的笔名。”
“他叫,夏目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