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是一门收藏的艺术。
碎瓷的价值,也远远不是行业外人士能够想像的。
有些奸商,面对不懂的外行,还可以把修补痕都处理掉,伪造成没有瑕疵的完整古董,按照品相完好的珍品标天价。
另外,瓷片收藏是一种专业的收藏门类,很多喜欢收藏瓷器的人,都喜欢收藏碎片研究把玩。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虽然国内也有人重视收藏和研究瓷片,但毕竟还是少数人的小众爱好。
碎瓷片大规模成为瓷友们收藏目录中的“宝贝”,还是二十一世纪以后的事。
东洲市面上古董多,古董碎片更多,行家们对碎片看不上眼,市场上都是乱哄哄论斤称着卖的。
翟丹感觉这里面有门儿,他蹬着破自行车就往市场北边跑。
果然,看到有一家卖瓷器的摊位旁边,有两个大木盆,盆里堆着乱七八糟的破烂碎陶瓷片。
瓷片堆的最上面,还放着一个小木牌,用白粉笔写着:出售碎瓷,六元一斤。
敢在卖古玩的地方明码标价出售,要么,是摊主认为东西不值钱,要么,确实是好东西不多。
翟丹支好自行车,蹲下来轻轻扒拉着翻看碎瓷片。
盆里面,有年头的碎瓷片竟然不少。
他心里,激动的一阵扑扑乱跳。
仔细找找,应该可以找出能拼成完整玩意儿的整套瓷片。
摊主是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见到有顾客到来,那个大男孩摊主并未在意,仍坐在摊位后面的简易小屋里,低头摆弄着自己的事。
于是,摊位内外,两个大男孩各自专注各自的事,谁也不理会谁。
翟丹在盆里扒拉几下,翻到一块有文字的陶瓷片,看着表面的涂釉技术,这应该是南北朝时期的。
那时候涂釉技术控制的不好,烧制温度也不够,烧出来的往往东西半瓷半陶。
再看表面,釉涂料如同未干的油漆,流淌的痕迹还留在器物外表面上,这都不要紧,最令人激动的是:上面还有图案和文字!
要知道在那个时期,有花纹图案的都算是珍品。这个居然还有几个文字……
翟丹眼睛亮了。
第一桶金有着落了。
有文字的东西,能有考证价值,这个博物馆最喜欢。这件古董,按照翟丹的经验,如果不碎,绝对是精品,能被评定为一级文物。
他直接把这片有字的陶瓷片捏在手里,然后按照这种成色,在瓷片堆里找相同款。
“哗啦——哗啦——”他扒拉碎片的动作有点大,声音也大,但屋里的那个看摊位的半大小子一直无动于衷,低头忙他自己的事。
碎片堆里好东西还挺多,年份上也很久远,应该能拼成好几套完整的古董。
“不挑不捡,六块钱一斤。你这么扒拉挑拣的话,十块一斤。”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好听而又略带不满的声音。
明显,女孩子看不惯翟丹肆意翻腾的动作。
“买东西还不让挑吗?”翟丹不满地抗议。
回头一看,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站在身后。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从上空洒下来,透过旧货市场的塑料顶棚,温暖的金黄色,笼罩着女孩的身影,乍一看去,漂亮女孩如同天使降临。
不,她似乎比天使还漂亮。
这个女孩子的到来,令破破烂烂的旧货市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
女孩那张脸,翟丹一看还认识,是他东洲矿区中学同校的高二学长——张婕。
张婕能轻松玩转好几种乐器,歌唱的也特别好听,校园内外有什么文艺表演,经常能看到张婕活跃的身影。
在校内,算得上是有影响的校花级人物。
对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印象太深了,以至于在另一个时空的二十多年后,翟丹都还清晰记得她。
“张学姐!”翟丹主动打招呼。
“你是——”张婕有点迟疑。她看着翟丹,觉得有点脸熟,隐约觉得:应该是同校的某个同学,但不在一个班,她叫不上翟丹的名字。
“咱们是一个学校的。我是高一(2)班的翟丹,教室就在你们楼下,你不是在楼上高二(1)班的么……”翟丹提示。
“哦——对,翟丹。好像是在学校里见过,我对你有点印象。怎么?你喜欢玩瓷片吗?”张婕问。
“嗯。有点兴趣。”
翟丹问:“这是你家的摊位吗?”
“是啊!是我爸承包的摊位,他出去进货了,我堂弟在这看着。”
张婕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就像是在唱歌。
“对了,看你这么喜欢挑瓷片,你懂拼碎片吗?”
美女学姐问翟丹。
“还行吧,恐怕,我也就只有这个比较擅长了。”翟丹有点自嘲地回答。
“真的吗?”张学姐脸上充满疑问。
她见过无数为了取悦她,把牛皮吹的天花乱坠的男生。
“这是我家的招牌!”翟丹指指自己自行车后面挂的编筐。
“你会补砂锅?”张婕指着筐上的“补砂锅”三个字问。
“对。不止砂锅,一般打碎的陶器、瓷器,我都能修补。”
“哦——那碎成一百多块的水晶碎片你能拼吗?”
张婕的语气开始有点惊喜了。
翟丹很自信地说:“我曾修复过碎到一千多块碎片的。”
他还真没吹牛。
以前在文物修复中心,他曾修复过几乎碎成渣的文物。
但是现在这个场合,在美女面前,怎么听着,都像是为取悦美女而吹牛。
“那你能帮我拼个打碎的水晶杯吗?”张婕的漂亮眼睛盯着翟丹。
“拿来我看看。在东洲城,如果我修不好的,恐怕你也不用找别人了。”翟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跟我进来。”
张婕欢快地说。
接着,张婕用着唱歌一样好听的声音,对摊位后面小屋里大声喊道:“小明——快出来吧!我给你找了一个会拼瓷器的。你有救了!”
随着张婕对小屋里的大喊,小屋里面守摊位的那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翟丹看到那小伙子一脸的垂头丧气,手里还捏着一大块如同揉皱破纸般的碎片,碎片中间的纵横大小网络,那是玻璃胶粘合不到位留下的痕迹。
等年轻人走近,翟丹发现他手上全是一道道的血口子,这应该是拼杯子时,毛手毛脚被划破的血口子。
张婕讥诮道:“还是没拼好吧?”
那小子满眼是泪,见姐姐到来,一脸委屈地绝望大叫道:“太难了!我太难了!弄了两天两夜,怎么也拼不对!”
张婕厌烦地一撇嘴:“就知道你弄不好。”
她毫不理会小明的沮丧情绪,指着翟丹道:“这是我们学校的校友,翟丹。懂得拼碎片,你让他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