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4章 锔瓷的家学渊源(1 / 1)我真的不是砖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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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谈起解放前老东洲的锔瓷业,胡老师突然变得眼睛放光,精神焕发,佝偻的腰板挺得笔直,矮小的身材似乎也变得高大起来。

他喝了一口茶水,慢慢和翟丹细聊起来。

“锔瓷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解放前,东洲城锔瓷手艺分成三大派。分别是胡、谢、季三家。”

“胡、季两家,号称‘一皮一骨’。”

“就成品来说,我们胡家,外形处理的最好,几乎可以达到看不见修复的痕迹,但实用性稍差,断面接缝处的力道不够,号称是‘皮’。”

“季家瓷器镶嵌技术最绝,实用性强,还让人找不到锔钉和金属的镶嵌之处,但外表做工不如胡家细致,号称是‘骨’。”

“而谢家是集两大家之长处。”

“谢家虽然外形处理比胡家差一丁点,金属镶嵌比季家差一丁点,但其金属镶嵌,比胡家强;外形处理,不如胡家,又比季家强,所以得三分之一天下。”

“那三家手艺还有什么门派上的说法吗?”

“三家分别代表山东、河南、河北地区的三大派。”

“山东的金刚钻为皮钻,河南的金刚钻为弓钻。河北的金刚钻为砣钻。”

“钻头都是一样的金刚钻,各家就是形状不同,操作方式不同,锔钉也大差不离,就是钉脚不同。”

“三家手艺大同小异,差别只在细微之间,这种细微差别,只有极少数行内高手才能看出来。”

翟丹疑惑地问:“三家以前这么厉害,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胡老师有点尴尬地说:“以前人们都穷,家里瓷碗、陶盆、陶缸什么的裂纹漏水,都舍不得扔,找锔瓷匠补补,接着继续使用。后来生活过得好了,再有这些器皿用坏,就都去买新的。三家锔瓷门派慢慢都凋零了。”

“我们胡家,我是唯一传人;季家,现在只有季老头还活着,听说他唯一的徒弟,前些日子因为参与盗墓,被判死刑了;而你们谢家,手艺就没往下传。”

“那您就没培养几个徒弟吗?”

“我是带了几批不成器的徒弟,说实话,咱们这一行,除了刻苦,真的还需要天分和兴趣。”

说到这里,胡老师站了起来,对翟丹说道:“你要不要随我到馆里走走看看?”

“好啊!”

翟丹站起来跟着胡老师在馆内溜达。

二人看了展馆里的文物。

一边转悠,胡老师一边给翟丹讲解一些文物的修复过程。

这展馆里的好多文物,都是他修复过的。

每一件说起来,怎么修,怎么补,用的什么工艺,当初拿的是什么样,现在修补后又是什么样,胡老师如数家珍,就像是在点评自己的一大堆孩子。

看到有几件铆接的文物时,胡老师不胜感慨。

“我们锔瓷这一行,也分高中低档。高档的,是给达官贵人锔瓷。有些大户人家,专喜欢把玩锔过的瓷器,认为各种金属补丁或铆钉花样就是艺术品,最疯狂的,还有把完好的紫砂茶壶、精美瓷器、名贵玉器都摔碎,再找锔瓷匠用黄金白银锔。”

“穷一点的,就是走街串巷,吆喝着‘锔盆、锔碗、锔大缸’。用铜钉、砂钉给穷人补个锅碗瓢盆。”

胡老师说着说着,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悲凉。

“就像你说的,现在人们陶瓷器具坏了,就买新的,不再念旧了。另一方面,王公贵族也都没落了。眼下锔瓷手艺用的越来越少,这门手艺也濒临失传。”

“但这个手艺在一定程度上,博物馆修复文物还能用到一些,所以,我还勉强能给胡家手艺续命。”

“此门手艺要想不灭绝,我还有一些其他想法,真正要付诸实践,还需要时间和精力。但是我老了,未来无论是传承还是振兴,以后都要靠年轻人了。”

走着走着,二人又转到文物库房。

胡老师带着翟丹看了架子上堆满残破碎片的库房,特别还看了库房旁边的文物修复室。

虽然条件不如省里的优越,却也小巧而精致。

文物修复室的窗户,对着外面绿色的花草树木,坐在里面,居然有点心旷神怡的感觉。

文物修复室的墙上,挂着一副书法条幅,条幅上面很俏皮地写着一行字:“自将磨洗认前朝”。

落款是:文物部李潇雨书。

条幅内容取自唐朝诗人杜牧的《赤壁》诗: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虽然原诗的意境不一样,但单独摘出来的这一句,放在文物修复室里,幽默而又不失大气,竟是异常贴切。

正在溜达着,陈主任来找胡老师。

胡老师给翟丹倒了一杯水,让他在修复室里坐着等一会儿,自己出去了。

翟丹也不敢造次,就默默坐着等。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胡老师、刘副馆长、陈主任一起走了进来。

三人齐齐在修复桌前找个椅子坐下,面对着翟丹。

陈主任很亲切地说:“大胆(丹),矿区中学的陈再辉你认识吗?”

翟丹:“当然认识了。那是我们陈老师,除了教物理,还主抓校风校纪。”

陈主任:“他是我弟弟。”

翟丹傻眼了:“不会这么巧吧!”

他曾经想过,这位陈主任和陈老师长得有点像。

陈主任:“你说你是矿区中学的,恰巧我弟弟就在那座学校当老师。于是我找他问了问你的情况。他还恰巧知道你。”

翟丹:“我曾被误会打碎过他的茶壶,所以交集多一些。”

陈主任向翟丹解释:“那茶壶是他命根子。”

“我到博物馆售宝,还需要调查背景吗?”

这博物馆的几个人,表情都怪怪的,齐坐在对面,如同三堂会审。

翟丹虽然没做坏事,都开始心虚了。

“别人到博物馆售宝,不会调查,但你不一样。你年龄太小,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比如:会猜测你是不是从家里,私自偷拿文物出来卖钱的。”

翟丹:“我们家没有这文物。这确实是我自己买来碎片拼的。”

陈主任:“现在我们从学校打听了一下,完全可以算是你有工作单位的背书。”

翟丹问道:“陈老师都说我什么了?”

陈主任:“放心,没有坏话。他说你平时就是个老实、谨慎的好孩子,学习成绩中等,但人品很优秀,前两天还在学校里热心帮人,不畏强暴,不惜得罪了学校里的小霸王……”

胡老师手里拿着一个纸盒子,纸盒打开,里面竟然是张婕放在陈老师办公桌上的水晶杯子。

“我晕——这不是张婕落在老师办公室的那个水晶杯子吗?怎么到你们这儿了?”

陈主任说:“我弟弟还派人把这个送来了,说整个学校都在传:这是你拼的。你那个女同学说不要了,我弟弟看着觉得有意思,就留下了。这是你的手艺吧?”

翟丹点头:“是我拼的,其实,就是和人开个玩笑……”

刘副馆长摆摆手:“不用解释,胡老师很欣赏你的拼接修复手艺。”

翟丹一边喝水润嗓子,一边问:“陈老师其他没说我什么吧?”

“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真的没有了?”

陈老师平时说话,风趣幽默而又尖酸刻薄,翟丹不相信:遇到这样的挤兑人机会,凭陈老师的性格,会轻易放过用语言消遣他的机会。

陈主任:“噢,对了。他说你在学校里有个外号——叫贼大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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