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头役见状,连忙大步上前,自怀中掏出一份黄折子,“县主手令在此,有劳几位兄弟禀告杨都尉,行个方便。”
毕竟同属一县,兵营前一名守门的兵卒倒是认识王朗,对他点点头,客气道,“王头役稍等。”
“自然,自然......”
有着县主发话,主管兵马的杨都尉自然乐的卖个面子,区区几十人,真出了乱子,就地就能拿下。何况城中都在盛传老神仙之名,杨都尉心中也是有几分好奇与敬畏,自然不会阻难。
不过盏茶的功夫,披甲持枪的杨都尉,带着几个兵卒跟在众人身后,任由老神仙在兵营游走,不时还凑上前去,为老神仙解说。
“此处,乃是存放军备之处,没什么稀奇.....此处是粮仓......此处是校场,我等每十日在此操练一次,......”
在兵营转了一圈,周老神仙似乎极为满意,忽然开口,声音好似黄钟大吕,庄严、飘渺,“不错,都是气血方刚的好汉子,祭祀之日,选上九百九十九人作为力士,排成方阵,本座要借用军威,送走蝗神。”
杨都尉面色微变,这一下子就要抽调他三成兵额,看起来虽然不多,实际上,他麾下的人马,多年来吃空饷极为严重,千名精壮已经是可用之兵的八成,若是出了事......他旋即又一咬牙,心道,“这清河城数十年无战事,不过是借用一日,想来是出不了什么乱子。”
杨都尉当即展露笑容,一口答应了下来,口中铿锵有力,尽显男儿本色,“送蝗神乃是关乎满城生计的头等大事,我等素来保家卫国,自然会竭尽全力配合......”
时间飞逝,转眼便来到午时左右。
城外不远,清河旁,一群苦力正在枯竭的河道中奋力挖掘,
河道旁几株枯柳下,众人正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数个时辰过去,鱼诏此时的心绪反而静下来些,他戳了戳张丰,“丰哥,你说这挖了这麽久,到底是什么宝贝,藏得这么深。”
张丰有些迟疑,“听靠的近的衙役说,活神仙算出有东西镇压了清河水眼,才导致河水干枯,具体长什么样子,估计还得挖出来才知道......应当是快了......”
“那.......”
鱼诏话还没出口,河中忽地传来一阵欢呼,“挖到了,挖到了!挖到了两块石像!!”
枯柳下的众人听闻,蜂拥而至。只见河道中有两个大物已然挖出了一半,一个鳞甲分明,一个四肢齐全,皆是成人大小,一看就不是凡物。
不多时,随着两座石像被彻底挖出,终于落出了全貌,却是一条石头雕成的鲤鱼和一座三眼石人雕像。此等事物首次在清河城问世,顿时引起众人议论纷纷。
“好大的石鱼,简直活灵活现...就是这个东西作怪,镇压了清河?”
“不不不,我觉得石鱼做不到,你看那石人,面容狰狞威严,好似天神一般,尤其是头顶的第三只眼,看上一眼,我就浑身发冷......”
“鱼者,水中之精灵,应当还是石鱼所为,那石人倒像是来捉拿石鱼的......”
“石鱼....”
“石人...”
鱼诏见其中两人各执一词,正觉得有趣,便见老神仙带着两个童子上前,闭眼摸了摸两座石雕。
少顷,老神仙睁眼,欣慰一笑,点头道,“没错了,石鲤吞水,三眼定河,等到过几日,将其和蝗神一起送走,届时,自然甘霖普降,蝗虫尽退。”
老神仙对着衙役招了招手,嘱咐道,“以黑布盖顶,力士九人一伍抬回去,祭祀前不得见光,你等也不得走漏消息,以免蝗神察觉导致功亏一篑。”
“是!兄弟们,动手!”
王头役对着身后众人一挥手,早有衙役按老神仙的要求备好了黑布、力士,黑布盖了石像顶,一十八名大力之人齐齐发力,将两座石像抬起,却发现两者远比料想的要轻的多。
王头役脑中疑惑一闪而逝,也没在意,两物既能镇河,自然超出常理。
“周老神仙,卑职需要将它们护送回去,就先告退了。”
老道士一挥浮尘,毫不在意,王头役点点头,吆喝一声,带着众人离去。
且不说两座石雕在清河城引起了多大的轰动,鱼诏见众人离去后,老神仙周围只剩下七八人。
他拽了拽张丰袖子,和张丰对视一眼,默契的点点头,齐齐朝着老神仙躬身到地,口中恭敬呼喊,“还请老神仙救梅娘|我父亲一命,小子定当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老神仙的大恩大德......”
老神仙见了,眼神似乎有些闪烁,一晃而逝,随后语气毫无波澜,道,“本座此次下凡,乃是接了仙帝任务,奈何,受了人间烟火的侵染,仙力大损,
只有等送走蝗神,再苦修百年,重返仙位后,才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眼下属实无能为力。何况生死本是天定,岂能随意更改,二位,请回吧。”
鱼诏头颅低垂,面色惊惧,他此前执念深重,想过老神仙出手救活梅娘,也想过老神仙会拒绝,可独独没想过老神仙本事不够救不了,哪怕是拒绝也比救不了强啊,这可如何是好,他不过是个凡人,哪里等得了百年,等老神仙重返仙位后,他怕是早就化为白骨一堆。
随后他心中一动,仔细琢磨起老神仙的话,苦修百年就能成仙?若是他能跟着老神仙修行,是否能活到百年后,若是更进一步,自己也修成仙?那岂不是随时都救活梅娘?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也不由泛起一丝疑惑,这老神仙会不会是假的?毕竟除了那避蝗符,这老神仙好像从未展示过什么,念头一起,他便忍不住浮想联翩,就连方才挖出的两尊石像,也觉得满是疑点,像是有人刻意埋入河道中。
他身世有些隐秘,往日体弱,几乎不出门,整日在家中和先生读书,也常听候伯伯说起些朝堂中的诡秘之事,多是人为,时间久了,遇事也不由得的多想了一些。
今日的所见所闻在他脑海中一一掠过,竟发觉,连出门前孙老那两句嗤笑的话,貌似也有些深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