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数位赤裸着胳膊的汉子抡圆了铁锤,重重砸下,火星四溅,忙的热火朝天,似乎是学徒之流。
见有人来,一位老师傅放下手中的铁锤,抽出腰间的抹布擦了擦汗,又端起一碗水几口下肚后,迎了过来。
“这位客人,要打点什么?”
店铺不大,鱼诏扫视几眼,见铺子中都是些叉子,爬犁之类的农具,不由皱了皱眉头,对着老师傅一拱手,客气道,“老先生,不知贵铺能否打造兵器铁甲?”
老师傅听闻,面色顿时一变,眼中带着警惕,询问道,“客人从哪来?这兵甲向来禁止百姓私藏,客人若是没有官府的文书手续,怕是整个清河城都不敢接这份生意。”
鱼诏有些恍然,他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随即笑道,“文书之事简单,老先生能打造?”
老师傅仔细打量了一阵鱼诏,迟疑道,“若有文书,倒是能打,就是需要费些银两。”
鱼诏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块腰牌交给身后小厮,嘱咐道,“你拿我腰牌去一趟衙门,找汪县主开两份文书,速去速回。”
“得嘞。”小厮弯腰接过,不敢怠慢,“老爷在此等候片刻,小的腿脚快,一会儿就能回来。”
鱼诏颔首,看着小厮冲入雨中,随后冲着老师傅笑道,“老先生,文书稍后便来,不如先看看图样?”
老师傅此时也松了口气,不是违令的凶人就好,当下引着鱼诏来到一旁的长桌前,随后端来一个茶壶,一只茶杯,笑呵呵道,“这位客人,小店只有些碎末茶,想来客人应当是喝不惯的,就装了些净水,客人莫要嫌弃。”
鱼诏双手接过茶杯,笑道,“老先生说笑了,这世道,有杯净水足矣。”
清水润了润喉,鱼诏自袖中取出两卷画轴展开,这是他昨日临摹所得。
老师傅接过画轴仔细观看,却见一矛,一铁甲,矛整体为七尺六寸长,矛头一尺六寸,尖端锋利,两面开有一条沟槽,杆长六尺,一看便知,是步战所用。
“客人,这矛没什么难度,小老儿这材料齐全,保管给客人用上最好的料。”老师傅思索了一阵,抬头盯着鱼诏狐疑道,“倒是这铁甲,不似常人所用,整副下来,光是一层甲本身的重量,就有七八十斤,更别说,还要求打造几层,大甲套小甲,算下来,怕不是要几百斤了,一般人别说穿了,推都推不动,客人可是认真的?”
鱼诏哑然,淡笑道,“老先生不必担心,此甲别有他用,安心打便是了。就是不知道耗时多久?”
老师傅点点头,心中估算了一阵,这可是个大生意,随即露出笑意,“老朽打了一辈子的铁,客人放心,长矛,一天就能打完,铁甲的话,老朽这些日放下别的铁器先不做,大概十日左右能锻造出来。”
没过多久,去县衙的小厮赶了回来,气喘吁吁的从怀中取出两张盖了县主大印的文书,“老......老爷......文书,小的取回来了。”
鱼诏接过看了两眼,随手交给老师傅,“如此,就拜托老先生了,不知工料几何?”
老师傅先是仔仔细细的看完文书,确认无误后,妥善收好,客气道,“如今铁价贵了些,加上工费,收客人三百两。”
“可以。”鱼诏心中算了算,和他预估的差不多,如今正值战时,铁价飞涨,的确是个实在价。
“老先生,我此次出门并未带多少银两,不知可需要定金?我回头让人送来。”
老师傅连忙摇了摇头,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拿到县主文书的,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当下道,“客人随意给几两定钱就是,剩下的,客人只需留张条子和地址,等兵甲打造好了,老朽让伙计们送过去,到时候再结也不迟。”
“有劳......”鱼诏递过去五两银子,拱手道。
......
夜晚,清河城东,绣坊街一间民宅中,一对夫妻正安然入睡。
忽地,屋内似有风声起,一团黑雾从地上冉冉升起,只是瞬间,屋内的温度便降低了不少。
片刻后,安睡的女子似是觉得有些冷,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想拽一拽被子,摸索一阵,入手只是肥腻之感,她下意识的推了推,谁料这一推,整个手臂都陷了进去。
女子连忙睁眼,下一刻,一声尖叫响起在夜空。
......
“这么说来,你丈夫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床上?”县衙大堂中,张叩端坐主位,捏了捏眉心,头疼道。
“是...是...是...”堂下一女子浑身不停颤抖,磕磕绊绊道,“昨晚上我们睡得晚,差不多...快...快子时了,然后屋子里有些冷....伸手就摸到了......”
“那你可曾听到什么动静?”一旁汪农忽然问道。
“没...什么都没听到...就是有些冷......”
“绣坊街巡守将士是谁,出来叙话,此人所说可为实?可发现什么异常?”主位,张叩沉声道。
“末将在!”一旁走出一位披甲持刀的大汉,他迈出几步,身上铁甲哗啦作响,抱拳道,“末将昨日率领几名弟兄在绣坊街巡视,末将记得清楚,案发时,末将刚路过此女住所没多久,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动静,只是突然听到此女的叫喊后,便闯了进去,
当时房间门窗禁闭,并未发现外人痕迹,死者身上仍保持温热。不过,也有几分可能,是因为大雨,掩盖了凶犯的动静。”
“大人,此事奇怪之处在于,同睡一床,在咫尺之间杀人,还能无声无息,若是人为,为何只死了一人,想必其中有些疑点。”汪农凝神思索,盯着妇人打量一阵后,忽然问道,“刘王氏,你夫妻二人同吃同睡,仔细想想,平日里可有发现过你丈夫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这......最近一直下雨,我二人一直在家中,不曾做什么奇怪的事,要说不寻常......”妇人思索一阵,迟疑道,“我丈夫生前爱吃香肉馄饨算不算?”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半响,不知何人幽幽道,“原来是个食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