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目光游走,视线最终落在闭眼道人身上,眉头微皱,露出了一点疑惑之色:“可是两位踏过纪元门的前辈?”
他如今念合冥冥,位列太玄虚景,人之道华与人道纪元共鸣、相连,许多隐秘、秘辛,转念之间便可知晓,虽不曾正式与这两位见过,却一见便知跟脚。但除此之外,他竟在那闭目道人身上,捕捉到了一点因果联系,虽是清淡如烟,而且已然消散,但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人来说,过去、现在并无意义,凡曾存在,便见其相。
那道人笑道:“道友,我虽蛰伏于纪元夹缝、混沌之中,但法门有些特殊,以造化转生之法,反复重修,却也不是为了突破境界,而是为了了解时代变迁。在这期间,倒也引领了一些惊才绝艳之人,也试着扭转过大势,只可惜,命数之下,往往都是徒劳。想来道友该是知道,曾在何处,见过我的一缕转世分神了。”
“原来如此。”陈渊一听此言,立刻就明白过来,随即看向另外一位。
这位转换不定之人,打了个稽首,道:“贫道过去之名早已失落,如今便是个引路之人罢了。”
那闭目道人则道:“这位道友,乃是人道修行的开辟之人,塑造了如今的修行体系,亦是开创了人道纪元的种子、奠定了星空霸主的根基!是人道得以自纪元破灭后的乱纪元中脱颖而出,奠定恒纪元的源头!”
“此话不妥。”那引路道人却摇摇头,“所谓开辟,其实不对,盖因这其中存有周天定数,皆在他人算计之中,若不能凝聚混元道果,超脱纪元樊笼,终究只是他人掌中的玩物罢了。”
陈渊听到这里,结合自身所见、冥冥所感,其实已有猜测,却还是顺势问道:“两位道友,此话何解?”
“道友心中已明,又何必来问我?”闭目道人还是笑着:“所谓人道纪元,不过只是时间中的一段,却可让那太古中的一族来执掌,而整个太古族群分为部族众多,执掌不同时光阶段,侵染不同的族群纪元,你道是如何实现的?”
“此事,我亦知之。”陈渊却不疑惑,“过去也曾见过相同局面,唤做灵仙界,将一界之时光炼为循环。只是比起将星空作为轮转周天,那不过是将一处洞天的时光炼为循环,而且也无法同时存在于不同的时间阶段,要循环往复。”
闭目道人就说:“纪元周天,与那灵仙循环,其实并无本质区别,只是那位炼化了纪元星空的,神通修为更是到了個难以测度、匪夷所思的地步,但其实也无法真正诸纪元并立,否则吾辈人族面对太古一族,又何必孤军奋战?不过,那过往的纪元时光却也并未消失,而是陷入寂静失落,只是却又有许多裂痕,可令讯息在时光中逆流传递,才有这许多变化,至于他们穿过纪元之膜,实乃凝固诸多岁月,只是时光无法干涉其人,才会自身无察。”
引路道人亦道:“纪元星空万千惟一,只是被人炼化,是以任凭拿捏,既有轮回,人道纪元前后为何族主宰,方为定数,便如那灵仙界中,秦汉三国南北朝一般,知之者可顺势而为,却终究无从扭转。”
陈渊听到此处,却悚然一惊:“纪元星空,为人炼化!?”
须知,此刻他的意志正与星空相合,人道之花绽放之下,宛如星空意志一般,虽还有基础模糊如混沌,难以探查,但并未察觉到星空有主!
“不错,星空纪元其实有主,纪元之外亦有权柄,皆在一人掌控,正是那太古一族口中的初始!”闭目道人表情凝重起来,“是以,若不能跳出纪元、超脱纪元之外,那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命数,走出樊笼!”
“超脱?”陈渊的表情亦凝重起来。
“不错,吾等蛰伏至今,所图者有二,一者便是保存族群,二者便是超脱掌控。”闭目道人说到这里,终究是摇了摇头,“只可惜,越是了解,越是知晓其难,近乎于不可能!人在樊笼中,想要凭着樊笼中的资粮超脱出去,就好像抬手抓颈,将自己提起来一般,终是镜花水月。”
引路道人则道:“随后,吾等退而求其次,欲在纪元周天轮转中,击退太古,保住人道传承。”
“是以,吾等有诸多准备,可借机镇了那劫族之祖,却未料来者不仅比之更强,人数亦多,以至于只得封禁三人。”闭目道人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多少沮丧之意,因为他紧跟着就话锋一转,“但自从吾等发现了道友,便又多出了一条路来,如今道友比吾等预料中做得更好,正面便击破了两个太古之祖,而局面又比吾等预料中更差,却又送来了更多的太古法理!”
引路道人亦点头道:“如此一来,吾辈加持于道友,计将更成!”
陈渊听得,却是心中一动!
“两位道友,实不相瞒,其实我亦有一法,或可成之……”
他正待说,忽然星空震颤,洁白之海猛然扩张!
陈渊那与星空相合的意志,竟是瞬间被弹了出来!
那朵扎根于历史之中的人道之花也骤然溃散,暗淡!
外界,徘徊于外的诸多太古之祖、诸多族群的残留太玄,乃至几位在外鏖战的人道太玄,都在无声无息中彻底湮灭!再无痕迹!
“定是那初始察觉到了什么!此人之神通,已是不可思议,更能玩弄时光,不能排除他心有所感,要提前复苏的可能!道友,你或许还有法门,但毕竟成道日短,未必便是对症下药,而吾等二人蛰伏这许多年月,为的便是今朝!便是不行吾等之法,吾等亦无他路了!”
话音落下,两位人道道人忽然身形溃散,只剩下两枚虚幻结晶!
那结晶圆润如珠,通透却又幽暗,散发着莫名涟漪,其内更是繁星点点,宛如星空一般!
“这是?”
“此乃虚空道果!”
那圆珠之中传出二人之声,却逐渐微弱——
“参透了星空至理,凝结了纪元法理,最终融得纪元星空,便该瓜熟蒂落,成就道果!可惜,这星空早已有主,吾等根本无从容纳,是以只有虚空道果!”
“道果之说,自古有之,却都含糊不明,那太古一族亦有说辞,其实多有虚妄,其实有许多错漏,但若能凝结足够多的上品法理,即便不能成就真实道果,亦可成就半颗!到时,道友即便不能超脱出去,亦可护住自身,只要有记得这千百纪元之人存留,那终究便有重来之日!”
话落,又听得三声怒吼后,就有百多个闪烁着星空法理的光辉显现,但其中孱弱、单调、微弱的,却逐渐退去,只余下三枚缠绕着太古气息的虚空道果!
见此情景,陈渊顿时知晓,这是那三位被封禁的太古之祖,被生生剜出了精髓!
他亦从中看出,唯有上品法理,方能凝结这般虚空道果!
轰!轰!
突然,又有两声轰鸣,伴随着咒骂怒吼,便又有两枚虚空道果自隔绝之外落下,其中赫然缠绕着残留的盘古之力!
元始之祖的声音幽幽传来:“事已至此,若不塑造一人,皆要湮灭,再无印记!”
七枚虚空道果,朝着陈渊缓缓靠近!
“事不宜迟,道友还不收纳?”
陈渊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为何是我?”
“哈哈哈!”
大笑声中,那闭目道人之声言道:“因吾等都在纪元里,而道友真实源于外!若说哪个能超脱,舍你之外又有何人?”
“吾辈早就该灰飞烟灭,肉身魂魄亦腐朽诸岁,只是维持着虚空道果,等待今朝这一刻。”引路道人亦诗道:“正所谓:脱却胎胞骨肉身,相亲相爱是元神。今朝行满方成佛,洗净当年六六尘。道友,之后便交托给你了。”
声音寂灭。
诸虚空道果一下落在陈渊掌中。
他低头叹息,随即将手一握!
咔嚓!
就有七种光辉升腾起来!
重生!破晓!元气!创生!归墟!星辰!因果!
七种截然不同的星空法理,在这一刻尽数缠绕在他的手中,并且争先恐后的想要融入其身!
顿时,种种不同的玄妙,在陈渊的心中滋生、酝酿、蕴养!
对如今的他来说,瞬息万年并非虚妄,所以虽是短短时间,但那诸多玄妙之理却迅速被他吸收、理解、运用,转瞬之间,就有念头成梦,凭空在心底构建出星空梦界,且承载着各种不同的法理玄妙!
瞬息过后,陈渊却是不慌不忙,运用十方空想神藏之法,张口一喷,便有滚滚死气阴血涌出,融入八种法理,瞬间炼化收拢,跟着便手捏印诀!
转瞬之间,就有八方法理之世,悬于头上!
轰!
余波荡漾,直接将内外隔阂撕裂!
外界的星空重新显现出来。
不过,这外界的漆黑已化作一片碎片,空间更是崩解、撕裂,除了那元始之祖外,亦无其他身影!
远处,那洁白之海却已沸腾,占据了好大一片星空,并且还在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样,不断地扩大、扩张!
那海水所过之处,便有最为混乱的气息与涟漪,仿佛星空错乱、虚实颠倒、真假易位……
“时间已然不多。”
见着陈渊,那元始之祖开口道:“若让初始归来,便是你掌握了诸多法理,也来不及作为,唯有在他将归未归之前,是最好的切入之机。”
“多谢。”陈渊点点头,忽然问道:“据我所知,盘古一族早已灭亡,不知阁下是如何化作太古之祖的?”
元始之祖微微一顿,随即淡淡说着:“吾化为太古祖,本意是为了留存族群,只是太古之力实乃扭曲之力,我得此力,因此族灭。”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庞大身躯轰鸣之中,骤然燃烧起来!
滚滚烈火,汇聚于一拳!
“开!”
怒吼声中,这位太古之祖、最后的盘古一族,全身的道韵符篆齐放光芒!
无穷无极的光辉从他的身上迸发开来,令他那庞大身躯都变得透明璀璨,其内更有诸多洞天与梦境之相显现,随即都化作烟尘,交织着汇于拳中!
这一拳,打在星空之中,直接贯穿虚实,打破了时空结构!
轰——
裂痕蔓延古今未来!
随着一个漆黑的洞口浮现,汹涌的白色火焰,呼啸而出,吞噬了这元始之祖的身躯,转眼就将他灼烧殆尽。
在那跳动的火光中,一枚晶莹剔透,表面有一枚枚奇异符篆闪烁的虚空道果破开层层阻碍,落到了陈渊的面前。
其中散发出的是一种破碎时空、打碎命数的至高法理!
“盘古一脉,终究是要找初始讨回公道的。”
最后一声叹息消失,这位有过许多故事的太古之祖,便也随风而去。
陈渊并未为此停步,他抬起头,看向那漆黑洞口中不断涌出的纯白火焰,从中感受到了净化、洗涤、空白等不含一丝杂质,亦无许多属性的纯净之力!
面对这等力量,只是神念刚刚接触,便会被瞬间抹除、湮灭!
“这纯白火焰,不是那初始的本体,就是最外围的防护,若不能冲过,便根本见不到正主,更不要说其他了。”
他游目四望,四周空空荡荡,再无声息。
“事已至此,总不能停滞不前了。原本若是我所料不差,借着那一点根源碎片,足以独善其身,离开此间,但这一个个的舍生忘死,开辟如此局面,我若是一走了之,今后必然道心蒙尘,再无寸进。”
摇摇头,陈渊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本就是多活出来的,左右不过一死,就走上这一遭又如何?说不定,我那底牌还有奇效!”
念头一起,八个足以震动千百纪元、震动光阴周天的星空法理神藏,便玄于头上,轮转不休,释放无穷光辉!
沉思片刻,陈渊忽然将手一指,张口一吐!
顿时,人之道、盘古破坏超凡之道,两种至高法理自体内升腾出来,便同样用通天之法,将之炼为空想之界!
十方世界,十方法理!
凌空一转,便悬于陈渊头上,仿佛头罩十天,层层叠叠的将他护住!
到了这一步,陈渊不再犹豫,他摊开手,掌中一缕黑气飞起,那自太离晟处所得的黑气,立刻就被某种伟力、意志牵引着,就朝那洁白火焰之中飞去!
陈渊一步迈出,紧随其后。
嗡!
一声嗡鸣,其人没入火焰之中!
顿时,无数抹除、消灭、净化之意呼啸而来,便要将陈渊啃噬殆尽!
但随即,十方法理旋转,隐隐勾勒出一个虚实不定的纪元星空,罩住陈渊,撕裂时空,令他仿佛跳出此界,不在其中,因而那洁白火焰,一时竟也难以近身。
不仅如此,在被十方法理笼罩的瞬间,陈渊心中竟生出一股奇妙感应,先前各自领悟的不同法理玄奥,在这一刻竟以人之道法理为核心,串联在了一起!
顿时,他那星空之中,先是亮起了星辰,继而归墟降临,又有阴阳两气滋生,紧跟着漆黑的星空中一点破晓之光显现,然后元气涌动,众多原始生灵诞生,因果显现,开辟光阴之相!
随即,一股奇异的神通之力仿佛自寂灭中重生,便要不受控制的生长!
一股镇压超凡、镇压时光!
如此一来,那诸多神通超凡便被纳入掌控,不再无序滋生,反而化作圆环,环绕着这一片新生的纪元星空!
陈渊沉浸其中,在这一刻竟是忘记了原本所在、所求之事,朦朦胧胧、浑浑噩噩间,似乎抓住了一点奇异之光!
嗡!
他的真灵深处,一点碎片震颤。
顿时,诸多玄妙之感浮上心头,陈渊的思绪更是飘飘忽忽,恍惚间似是触摸到了一个奇异的隔膜、墙壁。
咔嚓。
他先是疑惑,继而有了一点明悟。
“原来如此,这其实才是我真正的根源、底牌,若以虚空道果的凝练之法,将这碎片凝结出来,不知……”
他正想着,但就在这时……
“咦?”
忽然,一道宏大意志落下!
轰隆!
此念只是接近,便有如山崩落下,有滚滚无形之力撞在十方法理星空之中,震动了这片新生的纪元星空!
咔嚓!
碎裂声响起!
陈渊意志震荡,从那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猛然惊醒,感受到笼罩自身的那纪元星空,竟隐约有自虚幻转为现实,凝结成真的意思!
他马上就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何事!
“两位人道开创前辈的推测居然是对的!集齐了足够的星空法理,尤其是上品、至高法理,便有可能凝结成真正的纪元星空,这大概就是超出了虚空道果的、真正的纪元道果!”
但这般念头只是在陈渊心中一闪即逝,随即他便察觉到,这还未完全成型、只是部分凝实的崭新纪元星空上,已有一道裂痕。那赫然是被一道恐怖意志所震!
只是一道意志,就有这般威力!
一念至此,他伸出手,朝前一拨,就有无穷星空从虚实参半的星空中涌出,化作无数剑光,撕裂纯白之火,露出了一片彻彻底底的空白之地。
无前无后,无光无暗,无法无凡,无生无死,无真无假,无物无虚……
连那诸多白色火焰,也在瞬息之间远去,转眼就没了踪迹。
在这极致的无中,赫然有一团朦胧之雾。
“你是何人?为何阻吾收拢碎片?”
祂微微一震,便有一颗眼珠也似的东西,自远方飞来,落入那雾气之中,随后雾气涌动,慢慢凝结成一道人影,赫然是白发灰袍,与陈渊的模样一般无二,其身上也无多大气势,眼中亦无异相,宛如凡人。
祂道:“原来如此,你是吾所炼化的那片无上天中的人族出身。”
陈渊倒是没有意外,如对方这等存在,超脱于星空、光阴与森罗万象,显然已是难以想象的位格,变成何等模样,都不值得意外。
他只是问道:“你就是太古初始?”
“太古初始?”那人似在沉思,随即点头道:“你也可以这般叫吾,当初吾以森罗之法,用此无上天为鼎炉,确实分出了不少神念,没想到因此滋生了一个太古族群。不过,吾之名号不少,亦曾有人叫我诺审神尊、挪天真人、乃参仙尊、挪斯、奈森、毁灭之眼、星空之眼、万目之主等,所谓名号,终究不是真名,叫什么,又有何关系?”
陈渊闻言眯起眼睛,回想起自己的些许往事,反而笑了起来:“阁下说的不错,名号确实不甚重要,重要的是吾等将要做的事。”
“不错。”那人点了点头,随即道:“吾将如今提前苏醒,本来修养的尚且不够,那森罗之法的积累也很浅薄,莫说更进一步,便是恢复伤势都做不到,但你既凝练了半步无上天,正好为吾资粮,待将这无上天诸多纪元的积累尽数吸纳,足以让吾恢复伤势,再重开森罗,便该能去寻得那人,抢回家园了。”
祂这般平铺直叙,太上忘情,无喜无悲,说的仿佛不是残忍之言、灭绝之语,而是吃饭喝水一般的寻常言语,同时亦透露出诸多信息。
但陈渊根本无心深究,因为就在对方出言的同时,一股难以抵御的恐怖伟力降临下来!
咔嚓!
瞬息之间,陈渊周身的纪元星空便就破碎,将内里的一切都暴露出来!
随即,那阴阳之气便被抽取出去,归墟破碎,刚刚萌生的简单生机、生灵更是瞬间灭绝,无数星球瞬间破碎,星辰不存,万象空虚,因果因此消亡。
但这亦给了陈渊时间,他并指成刀,自那破碎、崩溃的纪元星空中将两种盘古之力抽取出来!
一股,破坏超凡!
一股,镇压时空!
不受控制的超凡之力随之爆发,变作滚滚抄袭,汇聚在两刀刀光之中,斩向那太古初始!
初始摇了摇头,轻轻吹了一口气。
嗡!
那足以撕裂星空、破坏纪元平衡的两刀刀光瞬间熄灭。
“你固是凝聚了无上雏形,但这无上天归吾所有,万事万物、无论虚实皆为吾之刀兵,你如何能用吾的刀兵来伤吾呢?”
说完,祂似是不再有耐心等待,将手抬起,张开的五指充斥无尽时空,随即收拢,抓碎了陈渊身边的一切,将之归为虚无混沌之气后,更是将他的肉身魂魄捏住。
“你也无需用这些障眼法来迷惑,想要收拢自己的本源之道,你那依托于生灵万物的道统固然玄妙,但失了根基,便是无根浮萍。”
话落,初始微微用力,陈渊的肉身魂魄、元神位格,便都在这一刻破碎,也变作虚无混沌之气。
只剩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初始的眼神微微颤抖,露出一点疑惑,但随即摇摇头,伸出手指一抹,就要将那花朵抹开。
但一指过去,那花朵不仅没有消散,反而绽放开来,人道圣言随之显现,但跟着花瓣萎缩。
只是,真正引起初始注意的,却是那花蕊之中的一枚碎片。
碎片之上有意念流转,玄功转处,勾勒出道果雏形!
随即,那碎片膨胀起来,转眼变作一团漆黑,无光无声,扭曲万象,如同无底深渊!
黑洞!
一股强烈至极的吸摄力从中爆发出来!
那周遭的诸多虚无混沌气一下便被吸摄进去,丧得一干二净!
初始抬起手,还待抬手一抹,但抬手之间,整个手臂竟被那撕扯之力拉得粉碎,变作蒙蒙之气,被一下吸入其中!
祂骤然一怔,疑惑中整个身体都被那股力量拉扯着要汇聚其中!
随即,这初始回过神来,顿时这纯粹的无中,涌来星空万象,化作无穷伟力,要将这黑洞连同缠绕其上的陈渊神念一并镇压!
但下一刻,黑洞震颤,被陈渊意志驾驭着,化作一道剑光!
“一气黑渊剑光诀!”
漆黑如剑,纵横八万里!
无数伟力竟都失了力量,像是返本归元,退化为道道气息,被那漆黑鲸吞殆尽!
连带着初始的半个身躯,都瞬间碎裂!
“种种力量,都被还原为平凡,这不同于你的人之道,却是作用于概念之上的!就仿佛抽取了构成神通的根基与设定一般!如此一来,却是无法封镇了,只能将之破灭,只是……”
祂的话中竟有了几分不确定,毕竟如今的陈渊已无真身根基,只余下这枚黑洞,一时竟有几分无从下手,反而是对方立于不败,似可尽情削弱。
双方这一战,如此进行下去,也不知要持续多少岁月。
一念至此,祂还是问道:“这是究竟是何物?”
“纪元星空之中皆是你所有,用你的东西无法攻破于你!若是在这之外的呢?这枚碎片,源于我之根源来处,应着命格,丧气失格,不立此间,通往之处,或许是我来的那个地方,没有超凡,没有神通,一片真实!也不知,你若是去了那边,该是个什么情况?况且,你若与我交战,便会被持续削弱,莫说养伤,一旦大敌来临,未必还能逃脱!”
“你来之处?”
初始仿佛没有听出陈渊画中威胁,反而注意到其中一句,随即脸上的太上漠然竟而破碎,露出了一抹喜色、惊容,出言道:“原来如此!你与那创世为号者,乃是同类!也罢,既然如此……”
顿时,祂竟不抗拒,猛然一扑,直接化作一团混沌之气,主动投入了黑洞之内!
呼呼呼——
霎时间,狂风呼啸,陈渊只感到无穷伟力自本源道果中穿过,去忘了难以测度之地,却根本无法探查去往了何处。
其人一去,万籁俱寂。
陈渊神念一扫,空空荡荡,再无残留,却是满腔疑惑。
“这人最后或许还有手段,我已做好准备,与他磨上千百,乃至上万年。不知为何,此人却又主动入瓮?”
轰轰轰——
初始一去,四周顿时崩塌!
“也罢,不管是何缘故,此人既去,这局面便彻底扭转了!”
陈渊心头一动,收摄心念,神念涌动之间,便收拢了黑洞,接着摄取混沌之气,转眼便重塑肉身。
紧接着,他盘坐虚空,先是抬起手,凌空画圈,那破碎的新生纪元星空恢复过来,被他捧在手中。
那星空中时光倒流,诸多破灭的原始生灵重新复苏,并且又有一个又一个崭新法理聚集过来,完善其掌中虚空。
陈渊随即捧着这掌中星空,一步迈出,就来到那滚滚洁白火焰之中,胸中黑洞一转,立刻如长鲸吸水一样,将那火焰尽数吸入。
看着那空空荡荡、破破烂烂的纪元星空,陈渊摇摇头。
“我可不喜欢这等结局,最好还是圆满一点。”
于是,他抬手一抓。
哗啦啦!
滚滚水声之中,历史长河复现,那过往的一道道身影接连从中蹦出,一颗颗洞天星辰自虚无中归来。
更有许多浑身散发着星空法理气息的,一现其身,便震得四方混乱。
但陈渊心念一动,这诸多异象就被平息。
以青莲道人、白衣李君为首的一众太玄,见着陈渊身影,登时明白过来。
“多谢道友相助!”
“哈!道友果然是做到了!”
两道身影自虚无中归来,冲着陈渊一拱手,也不收拢星空法理,便自顾自的去了轮回,投胎转生去了。
陈渊微微愕然,随即摇头失笑。
身后,庞大的盘古之躯缓缓凝聚,亦冲着陈渊拱手,在他身后,千百族群的身影若隐若现,无数人、生灵争先恐后的要来与陈渊行礼!
“免了,我这人低调惯了,不喜排场。”
陈渊摆摆手,也不理里面是否有故人故旧,便身化虹光,去往纪元之外。
在无数人的错愕中,他已是到了一片混沌边缘。
“谁能想到,威胁了无数纪元、无数族群的太古一族,其本身不过是一套功法的衍生之物,如那化身、寄生之法般,是用来修行法力、积累修为,最终化作养料,给人补充所用!一切的开端,可能是发生于纪元星空之外、无限遥远之地的一场大战!”
叹息着,陈渊看向远处的蒙蒙混沌,便以他如今的目力,也无法窥见虚实。
“如太古初始那般的人物,也会被人打伤、驱逐,也不知他的敌人,又是何方神圣。”
随即,他笑了笑,盘坐于虚空,镇住了两边的星空纪元。
“无论是初始之敌,还是那隐约显现的真实世界,想要探究,皆需修为境界,拳头不硬,哪有什么逍遥,还是等我修养之后,将此战的收获尽数消化,至少要兑现了这两方无上界的资质天赋,梳理了诸天万界,千万族群的局面后,才好轻装上阵啊。”
一念至此,他想起那两方纪元星空中的一团乱麻,原本散落于时间各处、资质根骨各不相同的族群,都济济一堂,便觉得一阵头疼。
“唉!这将来,怕是要忙碌过千百年了,不过以我如今的地位,怎么也该是打通了关的高端玩家,这补路修桥、登记造册的小事,无论如何也不该我来办了,自当有人替我分担才是……”
轻笑一声,陈渊顺势一捞,长河水花溅开,那少年玄尊一脸茫然的出现于陈渊身侧。
“前辈,你前后给我安排了这么多事,我也算是不辱使命。如今,却该由你来为我分忧了……”
“我这是……活了?”
玄尊迷惘,但瞬息间心中就有讯息涌出,于是悚然一惊,满脸惊骇的看向陈渊,正待拱手说话,却见陈渊如拈花点水,几下之后,又有几道身影在其身后显现。
“跳开三生出樊笼,诸天万界一径通。吾乃逍遥山外客,纵横来去悟真空!”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陈渊大笑而歌,乘云而去,消失于混沌深处。
这正是:渡劫复成仙,救难明法心无愧;修行终有果,济世扶危功最高。
全书完】
后记
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着洁白的月光。
“天下万事万物,变化无常,却唯有这月光,亘古不变,照耀古今。”
湖边岸上,一个满身血迹的少年,躺在杂草丛中,看着那湖中月色,缓缓吐气,自嘲低语。
全身各处的鲜血不住流淌,令他的身子逐渐冰冷,生命似乎要离体远去,思绪更是逐渐零碎,眼前幻想丛生,最终变作最亲近的几人。
他悚然一惊,回过神来,感受到真灵衰微,不由苦笑:“这便是吾辈之终结了。听说复阴祖师当年也曾身死,后化死为生,化阳养阴,才能成就无上神通妙法。可惜,他那等人物,如同神话传说一般,哪是吾辈能比得了的?”
正在这时,忽有声响自旁传来。
“什么人!?”
那重伤的少年悚然一惊,立刻便觉得是追兵跟至,但旋即意识到自身情况,便又不怎么激动了,反而冷笑道:“居然追杀至此,真不怕道祖感应,将尔等彻底灭杀?”
“嗯?道祖感应?”
那声音先是一愣,随即透露出几分欣喜:“这个时代,无上道祖果然还不曾远游!尚在诸天万界之中!”
随着声音落下,一男一女,一白一红,两道身影自月光中显现,落在那重伤少年的边上,各自拿着手中的铜镜,朝他一照!
重伤少年浑身“滋滋”作响,身上的伤口、伤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连带着因失血而衰弱的体力,都迅速的恢复过来了,连破损衣衫都逐渐复原,宛如时光倒流!
“这是何宝?能起死回生?”
他面带惊奇与疑惑的看向那一男一女,尤其是他们手中的那两面铜镜,忍不住摸了摸胸口。
方才弥留衰弱,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这时凝神观望,他才发现两人打扮怪异,约莫都是二十多岁,虽是穿着尘缘界常见的直裰、襦裙,但剪裁得贴身得体,衣服所用材料光滑、且薄如蝉翼。
“月华镜与四方镜。”
开口说话的是女子,她嫣然一笑:“这两物,是仿照两件先天至宝而炼,不仅能用以对敌,更有其他妙用。”
“原来如此。”少年站起身来,冲着二人道:“在下王如光,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可否告知在下名姓,我有要事在身,需先往行之,待事后,当全心报恩。”
女子还待说着,与她同行的男子却神色一变,他深吸一口气,问那少年:“可是如意的如,和光同尘的光?”
“不错。”少年表面不动声色,眼中有着警惕。
男子则犹豫了一下,忽然问道:“这……不是你的真名吧?该是你修行道场的名号!也是你的自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少年王如光终于色变,身上灵光涌动,“是来抓我的?你们为何要来抓我?又为何将我打了个半死,却又救活过来?士可杀,不可辱!”
“祖……王君误会了!”男子变得有几分拘谨,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在下王堪,也是洞玄一脉,但只是小宗、小脉,恰巧听过您的名号,知道如光峰之名,据说此峰是复阴祖师为纪念挚爱亲朋所建,唯尘缘一脉最为杰出的弟子能在其上修行!”
“你们也是洞玄一脉?”王如光面有狐疑,“小宗传人?莫非洞虚一支?”
“非也。”女子看了王堪一眼,顺势道:“吾等是灵仙界一支!无上道祖曾在那点化诸运,留下传承,道祖诸天演玄,吾辈祖师便得了感悟,正式踏入修行,只是灵仙界到底特殊,与洞玄其他各支联系不紧。”
她手捏印诀,身上生死之气流转,凝结出一枚枚道章炁符,以证身份。
“灵仙一脉?”王如光见着炁符一惊,随即低头沉思片刻,点头道:“两位既是灵仙一支,为何会出现于此?”
那女子看向王堪。
王堪立刻便道:“我灵仙一脉传承自无上道祖的镜照玄法,是以才能凝练月华、四方之镜,也因如此,对玄镜最有感应,王祖……王道友你也该是身怀玄镜才对!不知是哪家势力,居然敢对咱们洞玄一脉出手!”
说到后来,他义愤填膺,怒火升腾!
王堪见他不似作伪,又能说出灵仙与玄镜之隐秘,思索片刻,忽然如实道:“出手之人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让我看出端倪,该是上古邪魔的余孽。”
他摇摇头,不复多言。
见王如光不欲多言,女子与王堪亦不追问,却是以小宗隐修出山为借口,请教起如今的星空局势。那王如光直言道:“我对诸天万界的局面不甚了解,说不出个什么来,最多说说洞玄一脉的局面,如今诸天万界中洞玄独大,几大支系占据几大洞天,引领各方宗门,彼此间的势力消长,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星空势力的变迁!你等既是隐修的洞玄同门,这些说给你们,也有些用处。”
王堪立刻就道:“请祖……请前辈示下!”
“如今的主轴,实是我尘缘一脉与那洞虚一脉的争斗,我尘缘一脉乃无上道祖在重新开天辟地、再造宇宙洪荒、凝结无上道果后完善开辟,合该是洞玄正统……”
王如光的话中透露着一股自傲、自豪之情,但很快话锋一转:“可笑洞虚一脉,仗着是道祖转世历劫时先立的山门,自以为是正统!从来都是功成圆满成就修真之路,哪有起步时便能定下真传的?何况,洞虚凶险,人心叵测,其实是道祖历劫,才有劫后真转之事……”
嗡——
他正说着,远处忽有一道彩霞冲霄而起,在空中为花朵绽放!
王如光一见此霞,神色微变,随即停下话来,一抬手,就有一道玉牌飞出,落在王堪二人面前。
“多谢两位道友相助,只是尚有要事在身,要先行一步!留下信物,若两位不怪罪,日后可来尘缘最高峰寻我,定当厚待!”他见二人并不阻拦,行礼后就化作一道虹光,朝霞光飞去!
等人一走,女子转头看向王堪,问道:“这位……”
“该是在下曾祖。”王堪则松了一口气,随即道:“族志上记载,我这位曾祖乃是无上道祖粉碎起源双镜后的承载者之一,我这四方镜的雏形,便来源于先祖。族志上提过,曾祖曾有一劫,重伤垂死,但身兼隆运,被不知名的隐修所救,所以……”
他一下恍然:“原来如此,你我岂不就是隐修?”
“原来是尊祖!”女子点点头,抬手抚摸手中铜镜,“方才月华镜照耀其人,确有水乳交融之感,他体内定有起源双镜之一。那两面镜子,一司光阴长河,一掌虚实真空,乃是宇宙大界域被上古邪魔炼化后,留下的最后两枚本源核心,为大宇宙意志用来拯救自身所用,继而孕育了无上道祖,才有了这之后的修行盛世,百族星空!”
说着说着,她摇头叹息:“只是,万事万物皆有阴阳,那百族坐大,最终造成了无量量劫,你我如今借助赝镜之力,回到这个时代,想要阻止无量量劫,要么便是阻止无上道祖前往那传说中的无限始源界,要么就是能告知他前后因果,防止两面起源之镜破碎,但如今看来,这个时间已经晚了……”
“可如今看来,正统之争还未开启,灵仙一脉也未入场,无上道祖或许还在天外天的道场中,如何才能面见?”王堪面有忧愁,“难道还要想办法积蓄力量,积蓄往前?只是之前两次,你我未被时空潮汐撕碎,已是幸运,再来一次的话……”
“哦?还有这等事?”
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两人之话。
二人悚然一惊,循声看去,入目的是个白发灰袍的年轻道人。
他手里正捧着两面铜镜,粗略打量。
“月华镜!四方镜!”
女子与王堪见之更惊,可随即才惊觉,自己竟是无法动弹!
那道人笑了笑,就将镜子抛了回来,正好落入两人怀中,跟着他道:“你等远来不易,不如多多游走,舒缓心情,就回去好好应付。天上天下的事源源不断,看似平息了一件,后面还有一堆,哪有一劳永逸的?”
他摇了摇头,转身踏步,乘云而起:“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哪能什么事都寻老祖宗?老祖宗忙了一辈子,不该逍遥快活么?一代人该有一代人的精气神,别一碰到困难,不是找老祖宗,就是推给后辈,时代是你们的,别光占着好处,却连一根毛都吝于用世,这镜子不该是这么用的。”
“您是!!”
王堪尚在迷惑,那女子却似乎明白了什么,挣扎着道:“小女子杨之……”
呼——
不等其人言毕,那道人长袖一挥,便将面前两人扫去。
收回手,他摇摇头,嘀咕道:“连我留下的这一群徒子徒孙都懒得管,好不容易算是将三百大族、一千小族给梳理清楚,又建了星空道庭的雏形,已是累之困乏,这六千年后的破事又怎能沾手?”
道人的目光缓缓抬起,视线投注于星空之外。
“无限始源界?”
他收回目光。
“等我躺个千八百年,缓过劲来,再将那被我命名的无上道果彼岸重生之境彻底稳固,再看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