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气氛冷了一瞬。
陆乘风将手里的空杯转着玩:“魏督军是怎么找到悍匪贼窝所在的?”
魏鸿燃面色自若:“下官多方打探得知。”
陆乘风轻哦了一声,道:“多方打听才得知,这打听得可真是时候,不早不晚。”
蔡弄宁听得一头雾水,想要插话,可又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倒是谢九霄镇定无比,一桌子菜他捡着自个跟前的两道细嚼慢咽。
魏鸿燃微低着头做出一副倾听状。
陆乘风道:“我从九原城路过,顺手剿了一批匪寇,巧了,居然从贼窝里找到几箱子白银,魏督军你说这奇不奇怪,他们有这么多银子,怎的还要落草为寇呢?”
魏鸿燃脸色变了变,道:“竟还有这等事?”
陆乘风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取那银子一看,好家伙,居然还是官银!”
“官银?”蔡弄宁不知情,睁着他那双好奇的眼睛:“匪寇窝里怎么会有官银?还是好几口箱子。”
陆乘风看着他:“对啊,蔡知州你说,这匪寇窝里怎么会有官银呢?还是好几口箱子,满打满算十万两左右。”
蔡弄宁无比的震惊:“十万两官银?从哪来的十万两官银?”
陆乘风道:“自然是朝廷拨付给肃北军营的钱,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你说是不是?”
蔡弄宁一副被吓到的神情:“陆大人的意思是,是九原城境内的匪寇打劫了这十万两官银?”
陆乘风道:“确实是如此,蔡知州,在你的辖地里出现这种情况,你作何感想?”
蔡弄宁讪讪:“大人这——”
陆乘风也不是真要问他感想,地方知州没有那个剿匪能力,说这些无非就是……
“魏督军,你对此作何感想?”
魏鸿燃沉声应道:“此等为非作歹的匪寇,自然是该杀之灭之!”
“不愧是督军,这等手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陆乘风放下酒杯,取起筷子,看着满桌佳肴,又道:“蔡知州,你这一月的俸禄有多少啊?”
蔡弄宁答道:“大人,今年比去年多了,涨到九十六两。”
“九十六两......这一桌菜需多少银钱呢?”
蔡弄宁不知她何意,老实答道:“二百多两。”
陆乘风微笑道:“蔡知州破费了。”
蔡弄宁讪讪道:“不破费不破费......”
他给陆乘风斟上酒:“大人喜欢就好。”
陆乘风瞧他:“蔡知州九十六两的俸禄,却请我们吃二百多两的席面,你这钱该不会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吧。”
蔡弄宁连忙摆手:“不不不不......”
陆乘风呵呵一笑:“开个玩笑。”
她看向魏鸿燃:“魏督军,你说我这玩笑好笑不好笑?”
她这番意有所指,魏鸿燃心下一个咯噔,面上却陪着笑:“好笑......好笑......”
“好笑?那从匪寇寨中搜来的十万两官银,你觉得好笑吗?”
魏鸿燃迟疑着道:“下官不懂小将军的意思。”
陆乘风夹了个肉圆到碗中,却并未动筷:“不懂我的意思?是不懂,还是不敢懂?我从那伙贼人手里发现了几名官兵,魏督军要不要看看他们招了些什么?”
魏鸿燃面色顿变,他本以为昨日能收到的消息一直拖到今日迟迟无信,只当是路上耽搁了,他料定了刘熹没那个胆子敢独吞,可陆乘风这一番说辞,那便是黑水寨已经被一锅端了,十万两已经落到了她手中,她起了疑心!
魏鸿燃道:“此事还未来得及向上禀告,前一阵庆城守备军出了几名逃兵,是我管教不力,明日便去请罪。”
“逃兵?”陆乘风凉凉一笑:“这事新鲜,放着一个月二十多两的补贴不要,逃兵逃到黑水寨做匪寇,你做得出这么蠢得事吗?”
她打趣似看着蔡弄宁。
无辜被牵连的蔡弄宁心下瑟瑟发抖,只觉得委屈不已,偏偏还得回应她:“下官自然不做这种捡芝麻丢西瓜的事来。”
“哦?那看来庆城的士兵脑子都不太行,这会不会是魏督军指挥的问题?”
魏鸿燃说不出话来。
他看出来了,陆乘风今日是冲着他来的。
陆乘风又道:“既然是督军的问题,那这件事好办,魏督军就先革职待留如何?”
蔡弄宁没想到一顿饭连口菜都没吃,情况居然会变成这样,觑着脸降低存在感。
魏鸿燃盯着人:“二姑娘,你奉命剿匪,无权革我的职。”
陆乘风捏着酒杯往后靠:“你的意思是,我眼下已不是肃北军营里的小将军,革不了你的职?”
两人几乎就要撕破脸。
“正是如此!”
蔡弄宁额头冷汗直冒,想要插嘴说话,可一看陆乘风没知会,又默默咽回话。
陆乘风道:“若我非要如此做呢?”
“那恕魏某,不能从命!”魏鸿燃说着站起来:“这顿饭,不吃也罢!”
他刚要跨出门,只见桌上飞来一根筷子钉在门口,他脸色一沉,谢九霄站起身来:“让你走了吗?”
魏鸿燃不识谢九霄,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就要跨出去,谢九霄拦住人:“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魏鸿燃大怒:“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路?滚开!”
说着手一掀,谢九霄避了下,猛然擒住他的肩,二人立刻打在一起。
陆乘风将一杯酒饮尽,冷声道:“魏鸿燃,你勾结刘熹谋图肃北十万两军饷,这罪名你认不认?”
魏鸿燃动手间隙怒道:“我不认!”
陆乘风道:“刘熹供词就在我手里,不仅如此,那三名士兵皆是你平时的心腹,他们的供词你又作何解释?”
一声哐当响,却是魏鸿燃与谢九霄将门口打烂,二人转到了廊上。
陆乘风转出门:“你可还记得?当初你任庆城督军时发过的誓?你说你定然不负所托,护佑一方安定,可你与刘熹勾结,七寨这一年多来打家劫舍杀了多少过路商贩与百姓,你对得起曾经说的话吗?”
魏鸿燃冷笑一声,与谢九霄僵持不下:“二姑娘,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往昔的话听听就算了!”
陆乘风目光如炬:“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魏鸿燃格开人,往后一退,目光阴沉看向陆乘风:“认,我认了,但你依旧革不了我的职。”
一楼涌上来一队人马,魏鸿燃冷笑:“来啊!送二姑娘上路!”
陆乘风眯起眼,谢九霄眸色转沉,手在嘴边吹了声嘹亮的口哨,忽然从四周涌出来许多守备军,带头的正是庆城守备军副督军裴德庆。
魏鸿燃恶狠狠道:“裴德庆!是你搞的鬼?你敢私自出兵?”
裴德庆朗声道:“我等都是守军纪之人,是奉肃北五城总督军之命,在此处捉拿匪寇!”
魏鸿燃愕然:“总督军?”
裴德庆睥笑,拱手朝陆乘风方向行了一礼:“怎么?你还不知晓?小将军奉皇命,现在是五城兵马总指挥,管辖肃北境内一切军务,守备军受军营管辖,自然也由她调遣,自然无私自出兵一说。”
裴德庆说完冷冷一笑:“魏鸿燃勾结匪寇祸害百姓,给我拿下!”
这一番阵仗,魏鸿燃一行人大势已去,挣扎了几下便被拿住。
裴德庆上前来请示:“小将军,魏鸿燃要如何处置?”
陆乘风道:“带去城门口。”
一行人押着人去了庆城城门口,蔡弄宁依照陆乘风的吩咐找了面锣,一路敲敲打打高喊:“大家都随我来!都随我过来看!”
很快城门下乌泱泱聚集了许多百姓,看着被士兵押着的人,有人认出是魏鸿燃,互相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陆乘风策马上前,守备军将魏鸿燃一行人押了上来。
陆乘风目光如炬,高声道:“我曾在此立下誓言,肃北境内若胆敢还有人落草为寇祸害百姓者,杀!魏鸿燃与悍匪勾结,人证物证皆有,证据确凿罪无可赦!”
她说着拔出刀,手起刀落斩下魏鸿燃人头,当场血溅三尺,随即将刀插入地下,目光环视众人道:“我给你们三日时间各自寻找出路,三日后,若还让我听到有匪寇作乱,我必定踏平你的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