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九章 杨末的第一仗(1 / 1)红汤厨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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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的新一轮进攻,随着百步外的长弓抛射开始了。箭雨的准确性远远好于之前的几轮,全部落在以女墙为中心的二十步内。看来对面的弓射手基本的素质还是很高,对于这种射程内固定目标的覆盖,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射角。

第一都的二十八名弟兄都躬身躲在矮矮的石墙后,墙后四尺宽的绝对死角,提供了足够的遮蔽。从开战以来,还没有一个人受伤,除了王麻子后背破了点皮。

杨末端着神臂弓,透过墙上的孔看着一队辽军从第一道女墙中间的土路上涌出,列成正面为五十人的四排横阵。一共二百人,挤在土路上,有一大半其实是站在土路两边的坡上,造成队列并不齐整。山势虽然低缓,但能够利用的攻击正面就是以土路为中心的三十来步宽,再往外,坡度与植被都不允许人通行。而这三十步宽正面,被女墙挡得严严实实。

二百辽军开始沿着山坡缓缓涌上来,还有六十步时,队列后一声大喝,全体开始冲锋。杨末射出一箭,眼看着第一排正中倒下一人,然后坐下重新给神臂弓上弦。他一直在找指挥官,没有找到,应该是躲在密集的阵形后方了。

辽军指挥官发出的冲锋号令,比正常的时机要提前。六十步,对于步军仰攻来说,全力冲刺太远了。但他很清楚,离女墙前这五十步,是在捉马寨寨墙上长弓的覆盖范围,为了减少损失,只能加快速度。

寨墙上第一轮箭雨在空中与辽军的齐射交错而过,准确地落入辽军密集的队形,惨叫声在甲叶撞击声与脚步声中响起。五息过后,又是一轮。

“射!”范老大的吼声中,女墙后第一都所有人都站起,开弓,撒放,又是几声惨呼。倒在冲锋路上的辽军越来越多,有些是被寨墙上抛射的大羽箭射透锁甲,更多的是被第一都的短弓射中面门。

只有杨末没有站起,仍然通过墙上的孔死死盯住一百步外。

辽军占据的矮墙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站起,飞快地拉满巨大的角弓。杨末将弩臂微移,指向目标,下意识地舔舔嘴唇,扣动悬刀。

耳旁一声嘶吼,自己的兄弟有人中箭了。而对面那个射雕手,第二次开弓正到一半,突然撒手,箭软软地飞出。

“干掉一个。”杨末再次坐下上弦,根本没顾得上看自己这边中箭的是谁。刚才对面射雕手撒放后,杨末一箭命中了他没着甲的前胸,即使不死,也不再是威胁,还有两个。

头顶上已经响起刀盾的撞击声,第一波辽军攻到了女墙前,白刃战再一次爆发。

寨墙上的长弓抛射覆盖着女墙前十步外,阻击着进攻方后续兵力,已经不能再近。再近,箭雨就会落到女墙前后,箭可没有长眼睛。

杨末对发生在身旁的战斗置若罔闻,虽然在第一道矮墙前,他曾经劈翻了一个辽军队正。但他知道,那是运气,白刃战不是自己所擅长。

身边又有一个兄弟倒下,杨末听到了羽箭透甲入肉的声音,这跟刀劈的完全不同,对面的射雕手又有一个战果。

根本不用专门去找,对面矮墙上站起来的身影就是射雕手。杨末只是愤怒自己还开不了强弓。而神臂弓的射速实在是太慢了。击发,坐下借助双腿双手与腰力上弦,然后再寻找目标,瞄准……这个过程,要耗去至少五六息时间。而对手用一百二十斤弓力的强弓,两三息就可以放出一箭,还可以一直保持站姿,随时寻找目标。

透过石墙上的孔隙,杨末又射出一箭,这次没有正中前胸。风越来越大,对轻短的木羽箭影响很大。命中的是对手的肩膀,对于眼前的战斗来说,跟击杀效果是一样的。第二个射雕手的战力废了。

女墙前的刀兵撞击声突然消失,然后又是短弓撒放的弦声。

正在给神臂弓上弦的杨末松了一口气,敌军退下去了。

“报告伤亡!”范老大吼了一句。却没人出声。

第一都被这一轮短短的战斗打残了。

二十八个人,几乎人人带伤,死了三个弟兄,还有六七人重伤。别说再次战斗,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杨末不知道辽军为什么会退走,明明再坚持几息,第一都多半就会全军覆没。

直起腰往墙外一看,明白了。

三十来步宽的石墙外,五十步之内,全是血。

铺满碎石的山坡上,粘稠的血液一股股地流淌,汇集成溪流,然后再积聚成暗红色的水潭。密密麻麻斜插在这一片血红中的箭杆,白色的箭羽就象丛丛芦苇花。几十个人躺在红色的山坡上,大多数还在惨叫,翻滚或者蠕动,如一头头垂死的野兽,早已经分不出人类的面目。

浓郁的血腥味在阳光下升腾,然后被顺着坡刮上来的南风吹过短墙,扑在杨末的脸上。

再来一波,就都死在这里了。杨末这样想着,然后突然听见坡下响起一阵锣声。

几十面各种颜色与形状的旌旗,其中有那面黑色的大旗,缓缓地开始往山坡下移动。敌军正在退走。

第一都驻守的女墙内,没有人说话,只有受伤的弟兄咬着牙关忍痛的闷哼。

身后捉马寨的石墙上,突然爆发欢呼。

“万胜!万胜!万胜!……”

太阳已经升到一竿高,从东南方直射双眼,杨末觉得一阵晕眩。然后猛地扑到墙头上,将头伸出墙外,“哇”地一声呕吐出来。

捉马寨包着铁叶子的寨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磨擦声中打开,一队士兵飞快地向第一都驻守的女墙前跑过来。

“打仗原来就是这样。”杨末晕沉沉地这样想着。

“我杀了三个!”王麻子在杨末耳边欢呼,“能赏多少钱?”

“掌旗手一个,两个小兵,一个射雕手,还有砍翻的那个队正不知道死没死?一会儿下去找找看……”杨末嘴中念念有词。

一个首级十贯的话,四五十贯钱,周待诏家的瓠羹,够买三二百碗了。

说到瓠羹,杨末才想起,今天是正月十六。往年这个时候,自己跟一帮打小就在一起厮混的兄弟,一整天都不会沾家。吃不烦的饮食菓子,看不厌的彩灯烟火,听不够的戏乐小曲……

杨末直起身来,往南看去,一片平野,纵横的沟渠,在初春的日头下,静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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