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五章 河豚(1 / 1)红汤厨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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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楷对制作毒剂跟种庄稼一样,论季,大为不解。

崔白却还要卖个关子,一张嘴,吟了首诗:

“竹外桃花三两枝,

春江水暖鸭先知。

篓篙满地芦芽短,

正是河豚欲上时!”

周总师象看怪物一样看着崔白,“打住,赶紧打住!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东西可以随便乱说吗?”

王楷还在懵懂,“诗真是好诗,随意罗举几样时令风物,就觉得被春风扑了一脸!但这跟毒有什么关系?”

也不怪王楷不知。初春时从东海洄游入江的河豚,确实是江左富庶之地的时令美食。即使是汴梁城中,每到初春,也不远千里运来鲜活的河豚,就着春盘做斩脍,一尾卖到三五十贯也是平常。

宋小九在接受崔白的“深度访谈”时,就曾兴致勃勃地提到过春季的这一波大行情。河豚,江刀,装在船上的活水舱里,从大江上的瓜州入运河,再经泗水而入汴河,一路上要折损一大半。每天输入汴梁的这两种时鲜,高峰时价值数万贯,一直持续到清明节前。

但跟崔白经历过的那个时空不同,这里的厨子,都知道如何处理河豚而避免中毒风险,且并不通过宣扬河豚有剧毒的信息而招睐顾客,甚至怕这个信息的扩散引发食客的忧惧。象王楷这样在满桌佳肴面前只带张嘴的纨绔,根本就没有渠道知悉河豚毒的可怕。

崔白一语道出五号毒剂的来源,确实吓着了周总师。鸩酒,鹤顶红,这些传说中的剧毒,往往伴随着天大的政治狂澜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刀子固然是需要强力时最容易想到的,但有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并不适合使用这么暴力的工具。隐密,黑暗,瞬间致人于死地,不会造成流血。剧毒,就成了特殊场合的选择,并被各种市井传言披上了强烈的神秘色彩。

知道剧毒的来源与制取方式,意味着你掌握了强大而隐密的力量!

崔白能推测出五号毒剂的成份,其实很简单。那头羊被毒弹射中后的生理反应,抽搐,痉挛,肌肉松驰,都显示了这是一种神经毒剂。从中毒到失去心跳脉博,只有短短的十秒不到,而铅弹中的毒剂剂量又如此之小。这么强烈的天然神经毒剂,崔白能想到的只有很少的几种,而考虑到获取的难度与制备工艺,基本上就只有河豚毒素最有可能。

河豚毒素是一种生物碱,它是典型的钠离子通道阻断剂,通过阻遏神经与肌肉细胞的电位传导而发挥作用。中毒后整个神经系统发生麻痹,并失去对肌肉的全部控制。表征就是立即瘫痪,并因呼吸与循环系统停止工作而死亡。其致死剂量仅相当于氰化钾的一千分之一,而且起效如闪电般迅速。

繁殖季节中的雌性河豚,卵巢、脾脏、肝脏中的毒素富集度都非常高。而且河豚毒素的热稳定性非常好,在沸水中煮上一小时都难以破坏,所以可以采取各种办法进行提纯而不会被破坏。考虑到周总师强调五号毒剂可以保存至少一年,而一年后新批次的毒剂就制备好了,崔白直接就判定,这就是河豚毒。

“这件试制品我先拿走了。”崔白也不跟周总师客气,“您老先改进着,回头还有些想法要向您请教。”

周总师是实际上第七司的领导,跟指挥使一样,正四品的品级。对崔白却是一点官架子都没有,眯着两只眼,“崔哥儿有空就来,要不,我跟督主说一声儿,干脆调第七司来算球,我罩着你。”

崔白倒没有拿大,正容给周总师行了个礼:“多谢总匠师看得起崔白,手头这点事儿忙完了,再来听您老教诲。”

辞出门来,回留园的路上,崔白一直都在消化这半天的收获。那些机床给崔白的冲击力非常大,没想到在这个时空能够看到最基本的成套机加工设备。但缺陷也是明显的:主要依赖飞轮-皮带-轴传动,很少使用齿轮,结果就是加工精度与效率都难以提高。

崔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实际上,早在一千多年前,金属齿轮就已经出现,但一直没有普及。最大的问题,是齿轮间的啮合。由于没有渐开线的概念与作图法,也没有系统的关于齿数、螺旋角、齿距、模数、齿顶高和顶隙系数等一系列概念与计算方式,很难达到稳定运行的状态,且非常容易出现齿面磨损、折齿、齿面胶合、塑性变形等一系列失效,带负荷运行的平顺性也不具备长期实用条件。

相比这些问题,没有滚珠轴承都算是小事情。而要解决,只能依赖于数学的发展,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看得到结果的。

摸一摸右手肘的气枪,觉得心里踏实不少。自从见识过好古兄的实战,崔白觉得,人形格斗机器人也不过如此。冷静的观察,缜密的规划,闪电般的神经反应,精微的肢体执行,毫无破绽。受这具还在发育中的身体制约,崔白短期内难以攀升到同样的高度,所以必须以更多的技术性优势来抹平距离,进而取得部分的压制。

崔白对陈北原的消息,又开始有所期待。刘大叔的死,对崔白的心理冲击很大,只是他不愿意表露出来。直到现在,他都难以去面对刘大叔的家人,因为凶手还在汴梁城里或者附近某个地方逍遥。如今跟陈北原的关系,已经不是简单的猎人与猎物。

然而一直到午餐结束,青龙社都没传来新的消息,陈北原犹如一条剧毒的水蛇,在狠狠地咬了守夜人一口之后,又潜入稻田里浑浊的水下,消失不见。

好古兄一如往常地来到留园时,崔白还在东屋办公室忙活。

纸上一幅肖像接近完成,正是正月十三那天晚上被陈北原斩杀的女直人。陈北原和这个女直人,就如同两根打了个结的线。既然代表陈北原的那跟线,一时摸不到往前延伸去了何处,那么,顺着女直人这根断掉的线头往后捋,也许会有所帮助。

任何人行走在这世间,身后都拖着长长的轨迹,无时不刻地与他人发生交汇。

好古兄等着崔白画完最后一笔,定定地看着女直人的面孔,道:“陈北原之前送回燕京的报告,从来没有与女直人有接触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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