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都是误会。”秃头男笑笑，脸上写满恭维，“我只是觉得这兄弟点评得不错，在音乐领域肯定有一定造诣，不参加海选就太浪费了。”

胖子挠挠头，面色尴尬。

他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更何况这秃头的态度太卑微，让人生不起任何的气来。

“信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胖子小声问。

“等。”

“等什么啊？”

陈信没说话，可胖子听到了他要等的东西。

“我觉得人帅哥说得也没错啊，他的点评听起来的确比评委更专业啊。”

“那你让他上啊！”

“谁说会点评就一定要会唱歌？难道冰箱制冷不行，我还不能说了？”

“那你让他上！”

“朋友，真不能因为点评，就对别人有那么大的恶意。”

“让他上！”

胖子没说话，陈信没说话，那边的秃头也没说话。

围观的男男女女却吵起来了。

绝！

胖子忍不住摇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帮人都是冲着键盘侠来的，之前他还担心被这男男女女冲烂，可让胖子万万没想到的是——键盘侠没找出来，他们都开始内斗了。

而且，有人把脸伸出来了，这绝对是装哔的最好时候！

看着稍瞬即逝的机会摆在面前，胖子站在人群中伸出手往下压了压，“别吵了，你们不是想让我信哥上吗？咱们现在就上！”

“是吧，信哥？”他回过头。

？？？

信哥呢？

我信哥那么大个人呢？

“你看吧，刚才那么能说，现在让他上，人就不见了。”

人群中传来揶揄，满嘴不屑。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众人的目光往一楼舞台上看去，同时，一道声音响彻整个商场：

“他上了！他真的上了！”

...

一楼大厅。

陈信缓缓走上舞台。

随着他的闲庭信步，整个商场都变得安静，在移到舞台中央的时候，他微笑点头，手上折扇翻转，愣是手抖了个花，只听“啪”的一声响，那竹扇应声开，扇面草书气势如虹。

三个大字笔走龙蛇，赫然是——

兰亭序！

“嘶——”

观众们呆呆地凝视着舞台上那身影，吸气声一片。

在场的观众，有一个算一个，不管男的女的，在看到陈信的那一刻，哪怕脸皮再厚，也不得不承认——

这他娘的还真是帅！

就凭这英俊模样，还有那小转扇，都不用穿背带裤打篮球的，搁选秀节目里都能直接C位出道了。

胖子默默地低下了头。

自愧不如，实在是自愧不如。

他深知信哥为这一刻花费了多少心思——那湘妃竹折扇是昨天买的，花纹清晰干净又立体，价值九千八，信哥钱不够还借了他三千；那字是求楼上老头写的，倒是没多大花费，也就是以后不能跟他老婆举报抽烟，至于转扇......

那么喜欢装哔的人，平时能不练？

论装哔，我距离信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胖子浮想联翩，突然一拍脑袋。

完犊子！

那么装哔的画面居然没有录下来，等下信哥不得把他皮扒了？

于是他手机拿起，录制！

此刻前奏响起，二胡声飘出，婉转曲折，似浓稠墨汁覆在细密笔锋，却又有惆怅气息漫溢。

词穷者不知形容，太难描述这前奏给人带来的感觉，像幕布渐开的山水画呈现，也像推窗后的青山绿水映眼帘，可不管用怎样的词汇形容，都不如亲耳聆听。

这时陈信声音响起，一缕又一缕墨香古色的词句在空中飘散：

“兰亭临帖，行书如行云流水，

月下门推，心细如你脚步碎，

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却难拓你的美，

真迹绝真心能给谁......”

古典韵味在歌声中渲染，意境也绝美，闭起眼，仿佛能看到书法落笔处的刚柔并济，睁开眼，直接能看到模样俊朗的帅哥在用含蓄的歌词唱着爱而不得。

“说话啊，刚才不是想让人家上吗？现在人家上了，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有女生冲那头的男生大喊。

“别吵！”男生们整齐皱眉，“好好听歌行不行！”

“这歌，牛大发了。”

人群中有人说。

而台上的歌声还在继续：

“牧笛横吹，黄酒小菜又几碟，

夕阳余晖，如你的羞怯似醉，

摹本易写，而墨香不退与你同留余味，

一行朱砂，到底圈了谁......”

意境早已通过旋律和歌词刻在所有倾听者心中。

有人想高呼牛哔，有人想捧脸尖叫，但声音发出去的下一刻就被他人用眼神打断，这并非让人能动起来的歌曲，所以没人想这样的现场被打断，只想默默欣赏台上的表演。

懂事的家伙早已拿出手机录制视频。

不懂事的家伙就比较差劲了，她们面泛桃花，夹着腿，把“好帅”和“唱得好好”几句话低声重复了无数遍。

而陈信，还在输出！

现在到了他最熟悉的戏腔环节，他练了很多遍，用着京剧小旦吊嗓子的戏腔方式表演：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了解......”

明明伴奏还在继续，可时间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

观众们甚至忘了呼吸。

这他妈能是好声音海选？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巨星的演唱会呢！

他们很少听到戏腔，更没想到过老祖宗的东西还能和当下的流行音乐结合，甚至能呈现出这样的效果，耳目一新就算了，那歌词里描述的画面简直就在眼前。

新奇，绝美，直让人掉一地鸡皮疙瘩。

“弹指岁月，倾城顷刻间湮灭，

青石板街，回眸一笑你婉约，

恨了没，你摇头轻叹谁让你蹙着眉，

而深闺，徒留胭脂味......”

陈信没注意观众们的表情，也不用去注意。

这种中国风歌曲，随便拿出一首都能是王炸，放到海选现场绝对是浪费，可他就是要拿。

其一，系统开局只给了这首歌。

其二，高射炮打蚊子，才是最嚣张的装哔行为。

他自诩天选之人，在系统没激活时就苦练唱功，只是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如今终于能够释放。

舞台上，这首歌接近尾声，他唱着：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手书无愧，无惧人间是非，

雨打蕉叶，又潇潇了几铅灶夜，

我等春雷，来提醒你爱谁。”

陈信终于把歌唱完。

全场鸦雀无声。

这种全新质量歌曲给人带来的冲击很强烈。

人帅，词美，旋律秒，歌还唱得好，再加上歌曲给人带来的回味，让他们久久说不出话来。

甚至忘了欢呼和鼓掌。

仿佛还在沉睡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二楼栏杆处，胖子把录完视频的手机收进口袋，他冲楼下大喊：

“什么他妈的叫中国风？”

“古词古曲？”

“我呸！”

“中国风讲究古辞赋，古文化，古旋律，新唱法，新编曲，新概念，三古三新！”

“这他妈的才叫中国风！”

听完胖子的话，人们就非常难受了。

既然这样的歌曲才能算是中国风的话，那我们之前听的都是什么？

垃圾吗？

不过，他这话好像也说得有些道理啊，这么好的歌，如果不是中国风的话，那还能有什么歌能配得上中国风三个字？

“什么他妈的叫什么中国风？这他妈的才叫中国风！”

“对！这他妈的才叫中国风！”

“这他妈才叫中国风！”

“......”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商场里开始重复循环胖子的话，像是气球在不断充气，越充越大，整个商场好像都快要爆炸。

过了很久很久，场面渐渐安静，舞台下方的评委老师才拿起话筒，“五号选手陈信，让我颠覆了对中国风歌曲的看法，我从没有想过中国风歌曲可以按照这样的标准去制作，三古三新，绝对是以后中国风歌曲的标杆！”

“感谢我们的选手陈信，恭喜你，成功晋级！”

“呃？”

“人呢？”

评委老师抬头，才发现陈信早就不见了。

...

商场外。

“信哥，整个商场都给你唱炸了，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拉着我走了啊！”胖子怒其不争，语气里尽是可惜，“我们明明可以在那装哔的啊！”

“这种哔，太低级，不配我去装。”

“这不像你啊。”

“誒......”陈信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你不懂。”

“那你说说。”

“听好了。”陈信又望向胖子，表情严肃，“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嘶——”

装哔小技巧加一了，胖子把这句话默默记在心里，他想了想又问：“那评委评价呢？这些总要听一下的吧。”

陈信冷哼一句：“呵，他们也配评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