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两个人都没说话,只听得雨声潇潇。
房中,萧晓风停止了转动玉镯,左手轻轻敲打着那手镯,隐隐的有一丝铃铛声传出来,那声音很有节奏,三声响,顿一顿,三声响,顿一顿,再七声响,再顿一顿……如此循环。
作为一个有深厚内力的习武之人,这点小声他还是听得到,朱棣耳朵微动,将这声音收入耳中,剑眉蹙,紧盯着萧晓风手上的手环,道:“这是什么?”
萧铃风转身,顺着燕王的目光方向看去,淡语道:“那就是夺命手环,每次只要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发出铃铛声,行踪一次次的被手环出卖,却还是宝贝着,不肯扔掉。”
朱棣心口一痛,痛的是徐妙锦,那个温柔的如水一般的女子,知书达礼,心地善良,若不是此番自己亲眼所见,他绝不肯相信。
痛过回神,朱棣云淡风轻的转了话锋,问道:“不,我是说那铃铛声,是什么?听来很有规律。”
“是童谣。”萧铃风退了两步,靠坐在栏杆上,双手环胸,合着那手环的铛铛声,念道:“风清扬,夏微凉,花儿朵儿入梦乡。双星堕,狐仙落,暗影婆娑烛光弱。藤儿动,娘心痛,花儿朵儿他乡种。”
思忱片刻,朱棣冷冷的开口道:“这是一首复仇的童谣。”
萧铃风惊讶的抬眸,问道:“王爷知道?”
朱棣敛起目光,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道:“关于江西王府,与京城姚家之事,虽不曾参与其中,但却也多少知道一些吧,当年周德兴与谢再兴攻元大都,谢再兴利用江西王府郡马爷的身份,引兵入城,一举攻下王府,许多年后京城姚家,由胡美带兵围剿,两家皆被屠满门,烈火焚烧,场面惨烈非常。”
揭伤疤的事,总是令人悲伤的,萧铃风习惯了把伤痛都放在心底,所以,晓风跟知风看到的世界,始终是平和安宁的,至于悲伤过往和报仇之事,一人承受就够了。
萧铃风轻眨眨眼,让眼泪风干,突然柔声念道:“风清扬,夏微凉,花儿朵儿入梦乡。扇儿摇,蝉声妙,朗月照得娇容俏。风铃闹,娘亲笑,花儿朵儿长大了。”
朱棣静静的听完,低语道:“这童谣……不一样的。”
“这首童谣……应该是这么念的才对。”萧铃风抬眸看向房中的萧晓风,目光柔和宠溺,轻语道:“多年前的姚家就是这样的,或者更多年前的江西王府,也是这样的吧。”
冷风停了,雨声也渐渐小了,房中的铃铛声越发清晰。
朱棣幽幽的开口,道:“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萧铃风站起身来,捋了捋皱褶的袍子,只说道:“如果可能的话,等晓风情绪好一些,我会带她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
朱棣点点头,嘴角轻扬,道:“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不过现在,我有点累了,那么……”萧铃风指了指房中的萧晓风,狡黠的一笑,道:“房里那小丫头,就劳烦王爷了。”
话音落,萧铃风已经走过拐角,消失在燕王视线中。
初见时,萧晓风那一双灵动的眼睛,那种未经世事的失措,又开始在脑海里闪回,怕是日后,也再不会有了吧,被背叛至绝望心死的人,不会再有纯真的模样了。
朱棣轻脚行至窗边,看向萧晓风,眉头微皱,眼中一丝怜惜,或者远离尘世喧嚣,没有仇恨宿怨的平静生活,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接连几日的阴雨天气终于结束,傍晚的天空洒下了太阳的余晖,照在人脸上,暖暖的。
萧铃风从房里走出来,端着半碗清粥和半碟小菜,关门。
朱棣与花炜静立于长廊尽头,闻声转身,花炜两步跨上前,问道:“她怎么样了?”
萧铃风轻摇摇头,复抬起头,嘴角扯了扯,却看不出一丝的笑容,只说道:“还是老样子,不肯说话,不过好在,不久前送进去的粥还是吃了些的,起码,不会有什么事,这样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朱棣淡漠抬眼,低语道:“我的人传来消息,北平出了些事情,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所以日后的事,就要看你们姐妹两个的造化了。”
萧铃风惊讶的抬眼,但只一瞬间,眸色便恢复平静,她抚了抚身,道:“是,叨扰了这许多时日了,是不该误了王爷的事,但愿此番没有连累到王爷,这几日晓风见好了,我们也会尽快离开这里的,铃风谢过王爷了。”
朱棣颔首一点,淡淡的一语,道:“无需多礼,也不必忧心,这事还不至于连累本王,没有什么事能连累本王。”
“那么好,我先下去收拾,王爷花爷,你们自便。”萧铃风低首说完这一句,倒退了两步,转身走向厨房方向。
心照不宣的两个人莫名对视,朱棣头微微一动,向萧铃风的背影,花炜霎时间就懂了,微颔首,快步跟了过去。
朱棣手于身侧紧攥成拳,对于说服一个心有伤痛的人他没什么把握,但还是得尽力一试,毕竟,这人救了回来,且很可能是唯一一次见面和交谈吧。
长舒了一口气,朱棣眼眸微敛,抬手敲门,冷声道:“萧晓风,我们谈谈吧。”
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朱棣双手撑在门上,轻轻一推。
“你别进来!”萧晓风蜷缩在床上的角落,突然听到了门的一声吱呀声,却也足以让她觉得危机,略带防备的高喊。
朱棣手顿了一下,双手一收,门又吱呀一声关紧,他抬步跨到紧闭的窗边,依旧是冷漠的声音,说道:“那么好,我们就这样说。”
萧晓风目光紧盯着腕上的手环,左手轻轻敲上去,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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