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之阴,一条长长的甬道浮现眼前,是为中山王神道。
神道入口,立一石碑,正中刻篆体“御制中山王神道碑”字,中为碑身,刻有朱元璋亲自撰写的碑文,记载了徐达一生的功绩。
徐童潇于石碑前静静伫立了许久,碑文上的字,她尽数读过,记住了其中所有的褒奖溢美之词,至此,她将整篇碑文刻于心中。
父亲生前的经历她不曾参与,但知道的,必须铭记于心。
对着石碑深鞠一躬,徐童潇抬步往前行,神道两侧,石马,石羊,石虎,武士,文臣各一对,神道很长,走了许久,才到达墓冢。
是父亲的墓地,徐童潇微扬嘴角,缓步走上前去,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爹,我是晓风,我来看你了。”
徐童潇屈膝跪于墓前,点燃一只火种,燃着冥烛纸钱。
添一片纸钱进火堆,徐童潇轻声说道:“爹,如今我险死还生,换了容貌,我知道,定是您在天上保佑着我,您不愿我受苦,所以让我遇到一个又一个贵人,女儿没有辜负您,我跟姐姐生活的很好,当然了,若要日后一直生活的好,还要爹爹您多保佑,我……”
话语一顿,徐童潇娇羞的敛眸笑笑,道:“我遇到了这个世间最好的男儿,所以正在尽力想要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女子,若是不行,就退一步,缠着也好,跟着也好,一定要成为他府上的女子,反正为了他,我可以不要面子的,但是呢……”
咧嘴一笑,徐童潇说道:“最好还是不要太丢人。”
“还是不说他了。”徐童潇大眼睛闪着光的,轻快着语气说道:“爹,您绝对想不到,我这几日遇见姝儿了,天真可爱的模样,她一直追着我叫姐姐,我喜欢极了。”
“只可惜我不敢认她。”徐童潇目光渐渐淡了下来,她手上动作不停的往火堆里添着纸,淡淡的语气,隐隐掺杂着一丝无奈,道:“曾经那么盼着要回的家,如今近在咫尺,却不敢靠近分毫,我始终记着您的话,那个身份被拆穿了,会祸及徐家满门,您放心吧,没有把握,我绝不会冒险……”
一个人吧啦吧啦不知说了多久,到最后一丝火星燃尽。
隐隐一阵香气随风飘过来,那是混杂了多种胭脂水粉的气味,还带着凛凛的冷气,不是辛夷,不安瞬间涌上了心头。
徐童潇俶的站起身,背对着墓地,四下里扫视了一番,双手背于身后,双拳紧握,高声道:“什么人?既然来了,为何不肯现身相见?”
于暗处,唰的飞出一朵花来,那是一朵橙黄色的小花,花萼呈钟状,清新的香气来辨,是凌霄花。
徐童潇飞身而起,素手抓了这花,翻身落地,那花拿在手中,果然是凌霄没错,却花中内面,零零星星散落了些许白色的粉末,无味。
身上一阵瘫软,欲掩口鼻却已经来不及,徐童潇手一松将那花掷于地上,自己也跌坐于地,她抬起冷眸,淡语道:“有事约见修书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风黛眉手摇着团扇,搭着庆红的手臂走出来,一面笑意。
于徐童潇面前站定,风黛眉笑意加深了些,道:“真是可惜,还想看看你慌张的样子,你怎么不害怕呢?”
徐童潇单手撑着地,抬起眼眸,对上风黛眉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你懂花谱,所以你认识我师父,我师父是好人,我赌他认识的人,也是好人。”
风黛眉仰头一笑,摇了摇手中团扇,淡语道:“我与云野鹤,的确有几十年的交情了,七年前他来找我借花谱,说是救一位爱徒,却自此一去再无消息,找不到他,我自然要来找你这一位爱徒。”
徐童潇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说道:“所以您用计将我定住,就是为了取回这一本花谱?我可不信。”
“当然不,今日来算你我的一笔账。”风黛眉邪魅的笑了一笑,蹲身到徐童潇面前,说道:“不论你这张漂亮的脸蛋里有多少归功于花谱,终究是有我一半的功劳,我想跟你讨个回报。”
徐童潇定睛看着她,嘴角晕开一抹苦涩的笑意,道:“我?没有身份,无家可归,有什么可以还你的?”
“不,你有。”风黛眉眉头轻挑,幽幽的开口,道:“我要你进宫,碽妃毓祥宫中,帮我取一封遗言血书,要神不知鬼不觉。”
徐童潇微怔片刻,敛下了眼眸,淡语道:“真不巧,我不想沾染与皇宫有关的任何事,好不容易苟活至今,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我帮不了你。”
风黛眉似嗔似的翻了个白眼,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她伸手划过徐童潇的脸,侧了侧脸,道:“我给你一张脸,可不是要你过平静的生活的,何况你自己也并不甘于平静吧,我可是听说,你借着残的名义,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徐童潇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着,略显尴尬又不觉尴尬。
庆红微微颔首,淡语道:“忘记跟姑娘介绍了,我家夫人,名风黛眉,便是潇云风中的风,您的主上。”
徐童潇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淡问道:“你是残主?”
风黛眉敛眸笑笑,站起身来,双手背后,道:“刺杀太子之后,我已正式将你收于门下,残主绝杀令出,你拒绝不得,我的手段,你自是知道的。”
“不准伤害我家人。”徐童潇想也没想,冲口而出,她目光中有一丝慌乱,只说道:“只要你不伤害我家人。”
风黛眉眉头轻挑,敛了笑意,冷声说道:“无行散一柱香后自会解开,事情办妥之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转身,风黛眉与庆红离开,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中。
徐童潇手臂一软,直接瘫倒在徐达墓前,她还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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