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梦是反的,可徐童潇的梦,除非平静的一夜无梦,一旦做梦,要么梦到过去的恐怖经历,要么梦到即将发生的事,一向很准。
就像七年前,登上万岁山的前一夜,她曾梦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华衣锦袍,却被匕首贯穿了身体,死在她的怀里,
第二日上了山,才清楚,出现在梦中的陌生男子,便是她的父亲徐达,她的梦,预示了父亲的死亡,此事,她从未向别人提及,包括辛夷。
而今夜入梦的,是个晴天,野云山谷外,骄阳虽欲西斜却依然似火,奇珍异草开遍山野,有如仙境,却一条红土山路犹如炼狱之鞭横甩在山花草丛之中,格外突兀。
这条“鞭子”的尽头是一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却是在向人昭示着死亡之手,有进无出的传言,使这片竹林略显阴森,因此称之为“墓竹”。
原本静谧的山路上,慌乱的马蹄声此起彼伏,飞驰的快马上伏着一人,衣衫血染,狼狈不堪。
勒马停于竹林边,身后马蹄声依旧不断,朱棣冷漠的眼神扫了一眼身后,又转脸看向阴风阵阵的墓竹之林。
传闻墓竹之林有进无出,若找不到出口,便以竹为墓,一旦找到出口,便如入桃花源般忘忧无仇。
或许朱棣知道,留在外面,只有死路一条,然而进入竹林,起码有个二选一的机会,若侥幸逃离,必,柳暗花明。
朱棣双拳紧攥了攥,他咬咬牙,而后翻身下马,身体虚弱的几乎站不稳,没有再犹豫,跌跌撞撞的跑进竹林。
“不要进去。”徐童潇呼喊一声,猛的坐起身来,望一望周遭,她还在自己的房中。
此时天已经黑的彻底,想已经到了深夜了,身一动,透心的凉风灌进了衣衫之中,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伸手摸了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辛夷从早上一同出门便没有回来,若是回来了,她一定会叫醒自己,不论什么时辰。
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梦中的场景一幕一幕在心中闪回,燕王受了伤,逃进了墓竹之林,墓竹之林的竹子被设了阵法,除了她与辛夷,无人能解。
躺回床上,徐童潇轻闭双眼,试图让自己重新进入睡眠,然而心却一时半刻静不下来,颤颤的,也有些空落落的,催着她无法入睡。
细微的花香味飘进了院中,徐童潇一个骨碌起身,几乎是冲至门边,俶的打开了房门。
姚辛夷刚行至门前,还未缓过神来,只见房门大开,若不是知道无人可近徐童潇的身,恐怕此时她已经一掌劈来了。
颇惊讶,姚辛夷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徐童潇目光还有些涣散,低低的回了一句,道:“做了不好的梦,有点害怕了。”
“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抱抱……”姚辛夷口中打趣着,却是暖暖的笑意,张开双臂欲抱她一下。
“先不抱了。”徐童潇拒绝了姚辛夷的抱抱,忙将她扯进房中,一边说着:“你赶快进来,我还有事问你呢。”
顺势关紧了房门,徐童潇紧追着姚辛夷到桌边,口中不住的说道:“我不是让你取蛇去了吗?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道别人担心你呢。”
口中抱怨着,手上却不自觉的给姚辛夷倒着茶水。
姚辛夷随手接过她递上来的水杯,说道:“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心中有些纳闷,就顺便去查了查。”
徐童潇不由得心中一悸,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你发现了什么事,哪里不对了?”
“是燕王的事。”姚辛夷抿了一口清茶,又轻轻地放下手中茶盅,轻语道:“我希望你不要着急,听我说。”
徐童潇有些抓狂的挠了挠头发,不耐的说道:“哎呀,我能不着急吗,你快说吧。”
姚辛夷不禁低笑一声,淡淡的讲道:“今天早上,我跟你分开之后,直接去了燕王府,当时王府大门紧锁,是锁上了,我以为燕王可能带着夫人入宫了,便在那里等了许久。”
眉头微微轻蹙,徐童潇自顾自的摇了摇头,疑问道:“不对,他家的下人呢,小厮呢,守卫呢,当初不是从北平王府调了人来侍候吗?怎么难道一个个都带进了皇宫了?”
姚辛夷最大的好处便是,她完全了解徐童潇的心思,所以对于她要问的东西,尽数查了个遍,所以总能对答如流。
略略思考了一下,姚辛夷凉声说道:“燕王纳妾之时,的确调了些人过来,但经过新夫人失踪一事,燕王觉得碍事,便又将人尽数遣回北平去了。”
闻言,徐童潇若有所思,她猛然抬头,冷声说道:“那也不对,燕王说过府上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燕王府的大门从来都不锁的。”
姚辛夷点了点头,又说道:“是啊,我等了许久也不见王爷回来,觉得有些不对,便去别处查了一查,果然被我发现了王爷的行踪。”
“去哪了?”徐童潇有些慌乱,忙抓上了姚辛夷的手臂。
“云南药山。”姚辛夷一字一顿的吐出了四个字,而后云淡风轻的说道:“听说皇上要宴请功臣,差了王爷去药山猎些珍奇回来。”
“药山?”徐童潇不由得低吼出声,她大眼睛快速的眨了眨,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弱弱的问道:“野云山谷依附的那座药山吗?”
姚辛夷眉头轻挑挑,说道:“对呀,云南只有那一座药山。”
“糟了。”徐童潇仿若抓狂了一般,慌忙跑至衣柜边,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高喊道:“姐姐,你赶快叫醒紫茜,收拾收拾备几匹快马,我要连夜启程回云南。”
姚辛夷眼瞧着她慌慌张张的模样,有些愣住了,不解的问道:“发生何事了?”
徐童潇手上扯着衣裳,头也不回的说道:“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先走,路上再说。”
姚辛夷不知道她此时发了疯是为了什么,但她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的发疯,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冯紫茜被叫醒之时还睡得迷迷糊糊,她跌跌撞撞的跑下地,脚下还有些无力,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于是也便清醒了。
趁着夜黑风高,整个蓝府都还在沉睡,于马厩中牵出三匹快马,等在后门。
徐童潇就如一个离家出走的任性大小姐,收拾了细软,带着两个贴身侍女,策马扬鞭的绝尘而去,大有一番再也不肯回还的架势。
然而,只有徐童潇知道,她的梦那么真实,若晚了一步,她怕此生再见不到燕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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