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山林,两人终老,弹琴作画,习武耕织,怕是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吧,徐童潇总是这般憧憬着,纵使她心中清楚,永远都不可能。
整整五日,山谷里只有徐童潇与朱棣两人,朝夕相对。
朱棣的身子一点一点好起来,每日要在院中练武太极,徐童潇便坐在门前的阶下,手上拿着金色丝线,编织着什么,一边偏着头看着燕王,尽量不发出声音。
练武之余,朱棣喜欢于树下写写诗,作作画,徐童潇便抬了琴出来,或弹琴唱歌,或念首词曲,毫无违和。
几近傍晚,朱棣收了剑,缓步走回来,随手拿了桌上的丝帕,抹了抹头上的细汗,用大了力气,扯着身上的伤口有些疼,喘的厉害。
朱棣略显疲惫,却见徐童潇手上还不停,轻声问道:“你每日都在编的这个,到底是什么呀?”
闻言,徐童潇素手遮挡上,笑盈盈的抬起眼眸,却是目光一滞,慌忙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但见朱棣握着剑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徐童潇面色一凛,似嗔的说道:“早说了不让你练剑你偏不听,动作大了扯着伤口了吧,你这身上全是伤,能打打太极已经很好了,逞强。”
朱棣突然抿唇笑了笑,说道:“好了知道了,是我的不是,不该不听徐大夫的话,以后不会了。”
徐童潇连连摆手,笑嘻嘻的说道:“诶诶诶,我这两下子可不敢自称大夫,不敢当不敢当啊。”
朱棣眉头霎时间蹙紧了,连忙抓住徐童潇的手,那双细嫩的手上满是划痕,一个个红殷殷的小口子,他连忙问道:“你这手怎么弄的?是那个吗?”
徐童潇心头微微一惊,唰的抽回手,转身去拿那个金色的东西,笑吟吟的说道:“哎呀不是,这可是个好东西,金丝软甲你听过吧,跟你送我的金丝折扇的金丝,是一样的东西,好宝贝。”
说话间,徐童潇已将那金丝软甲捧于燕王面前,依旧笑笑的说道:“等你出谷的时候,就把它一并带走吧。”
手轻抚一抚那金丝软甲,眼中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轻声说道:“你前几天怎么弹得琴啊?”
徐童潇张开左手,右手的手指于上方画了个小圈圈,咧着嘴笑,说道:“我用布把手缠起来了,这样弹琴就不会疼啦,怎么样我聪明吧?”
朱棣缓缓伸手,托了徐童潇的手于掌中,柔声说道:“晓风,你为什么?总是在做这些傻事?”
徐童潇轻耸了耸肩膀,面上笑意不减,轻语道:“我愿意为你做这些事,我也不觉得这是傻事。”
闻言,朱棣眉头轻蹙,有些犹犹豫豫的开口,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为了我……不值得……我心里……”
“不要说!”徐童潇突然面色微僵,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扯了扯苦涩的嘴角,只说道:“我跟你心意相通,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清楚的,那些肉麻的话,不要这么大肆的说出来,我会不好意思的。”
多牵强的一句笑话,可徐童潇只能如此说,才能阻止燕王说下去,让自己,不必要狼狈的无地自容。
她的无措,她的尴尬,朱棣看在眼中,他明白,她知道。
牵起徐童潇的手,燕王笑笑轻语道:“我们去处理伤口。”
低眸瞧着被他牵着的手,徐童潇乖巧的跟着,一言不发。
落座石桌边,朱棣一手拿了药瓶,一手以丝绢轻轻为她擦拭,手上的动作温柔轻盈,徐童潇偏着头,笑盈盈的瞧着。
下意识的抬眸,对上了她的目光,朱棣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怎么了?”
徐童潇大眼睛轻眨了眨,说道:“我怎么看,你都不像个舞刀弄剑的武夫呢。”
朱棣轻笑着敛下眼眸,又问道:“怎么说?”
徐童潇指了指朱棣,一本正经的说道:“行军打仗之人不都自言粗人吗?哪里有你这么细致的,你瞧瞧你的手,干干净净,比我的手都要细嫩。”
朱棣收回手,前后比了比,才笑语道:“拜托,我是王爷,若是邋里邋遢的,可有失国体吧。”
又涂了些药,朱棣对着抹过的地方轻吹了吹,转而又说道:“再说,本王行军素来以兵法取胜,何须舞刀弄剑。”
徐童潇眉头轻轻一挑,说道:“可我怎么听说,王爷打仗从来不需兵力部署,都是临阵出兵,一支精锐强硬猛攻呢。”
朱棣抬手拿了一卷布条,往徐童潇手上覆去,一边笑笑的说道:“那就是了,我有精锐的燕家军,何须亲自动手,我一向是运筹帷幄的。”
“你的确……”徐童潇说着,抬眼对着朱棣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嗤笑一声,说道:“更适合运筹帷幄。”
“这次是个意外。”朱棣也不恼,只是一笑带过,而后拍了拍徐童潇的手臂,道:“好了。”
徐童潇抬了抬手,一脸懵的盯着自己的手,口中不住的抱怨道:“哎呀这什么呀。”
朱棣却对自己的大作相当满意,笑笑说道:“怕你不仔细,到时着了水沾了泥,手便好不了了。”
徐童潇蹙了蹙眉头,苦笑着说道:“也不用这样吧,包成一个铲子了。”
一只手包好了,也不顾她的抱怨,朱棣扯着她的另一只手,正以同样的方式涂药包扎。
一阵清风拂过小院,徐童潇突然站起身来,打翻了手边的药瓶子,她刚刚,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
冯紫茜背着伤重昏迷的姚辛夷,拖沓着步子走回来,高声喊道:“小姐,辛夷姐姐受伤了。”
“姐姐!”徐童潇踉跄了两步,跑上前,正欲接下冯紫茜背上的人,抬手却发现被绷带包裹的严实,忙扯了那绷带,说了句:“快扶她进去。”
三人架着姚辛夷进了西厢房,将她放在床上,躺平了。
徐童潇长舒了一口气,坐于床边,再一次搭上了她的脉搏,细诊,柳眉轻蹙,又缓缓的抻平,方才收了手。
“我先开一张药方,紫茜你去药库里抓药,天有些暗了,不要着急,不要抓错了药。”说话间,徐童潇已经写好了一张药方,急急递给了冯紫茜。
转脸瞧见燕王手足无措的站在一侧,徐童潇轻笑笑,轻语道:“好了燕叔叔,很晚了,你该去歇息了。”
朱棣舔舔唇说道:“我想,或者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
徐童潇耸耸鼻尖笑了笑,说道:“我要给姐姐清洗身子了,你帮不上什么忙的。”
“我可以替你们打水烧水啊。”朱棣说着,便往门外走。
徐童潇快步追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大房子里拖,口中不住的说道:“不用了,这些我们自己做就可以了,你自己身子骨什么样子自己不清楚吗?伤口若裂开了,我还得照顾你,现在,你能帮我最大的忙,就是好好去休息。”
徐童潇说这话时,瞪着大大的眼睛,不容反驳的模样。
朱棣只好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回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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