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终于没有了人声,唯剩下风声过耳,一株百合,染发的幽香,随风荡满了这间院子,盈盈,沁人心脾。
朱榑顺着花香找过来,四下里观望了一番,除了躲在廊下避风的秦王府下人们,便再无其他人在。
他快步进门,顺势关紧,自顾自掸了掸身上的尘灰,道:“这一个两个的,可算是给打发走了,怎么样?”
“跟我们想的差不多。”徐童潇挑了挑眉梢,勾勾唇角淡语道:“怪不得他们两个近日都没什么动静,原来是秦王不好跟你们开口,便让邓月华来我这儿旁敲侧击,不过我都给搪塞过去了。”
朱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秦王妃呢?”
“不明来意。”徐童潇闻及此人,面上也颇有些疑惑,但随即她便打了个响指,笑笑说道:“不过我已经送了表示友好的珠花,想必不久之后就可以亲自跟这王妃过过招了。”
对于徐童潇这种脑子转的这么快的,朱榑只能说不得不服,不管后果,先抛出一枚橄榄枝,以后的事情自有以后可以说。
抬手指了指她,便算夸赞了,朱榑转头之时,突然瞄到了一侧的百合花,饶有兴致的摸了摸,问道:“哎这什么呀?”
徐童潇抬眸瞟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随口回答道:“秦王妃送的花。”
“挺好看的,借我细赏吧。”朱榑夸赞了一句,话音还未落,便搬起这花便跑出了门去。
待徐童潇反应过来,已是那风灌进了房中,吹得她发丝凌乱,生辰夜,大风起了。
入夜,风渐渐大了起来,徐童潇蜷在床上的一个角落,敲着手腕,辛夷不知道到哪里了,她听着门外风声渐强,没有姐姐陪伴的生辰夜,怕是没得睡了。
门板砰的一声撞响,这一响,响的徐童潇一个激灵,忙伸了头往外看去,这个时辰,这么大的风,不知是谁来了。
“哎呀这风可真大呀。”朱棣以宽大的衣袖护着那一盆百合,整个人踉跄着进门,还不及将那花放落,便赶忙去关门了。
“天佑,你怎么过来了?”徐童潇一见是他,连忙下了床,顶着风关了那门,转头便扶过他来,哈哈一笑,没心没肺的打趣着说道:“这么大的风,你也不怕把腰给刮断了。”
朱棣任由她搀着,口中轻声道:“辛夷临行前嘱咐我,说是你生辰夜会起风,此番她不在,让我务必过来陪陪你。”
闻言,徐童潇一个白眼瞟过去,一脸不悦的说道:“你就不能说是你自己要来的吗?”
朱棣回转头看向她,盯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咧嘴笑了笑,心中盘旋着的说辞便来,他道:“额……对是我知道了你定睡不安稳,所以过来陪你的。”
徐童潇当即笑成了眯眯眼,眯着眼缝瞧见了他抱着的百合,问道:“你怎么把这花搬回来了?齐王呢?”
谈及齐王,便想及了他前时的囧态,朱棣不厚道的笑了,只说道:“自己对花小酌,酌着酌着就变成了饮,饮着饮着就醉了,自己在房里睡觉呢,我就把这花给你拿回来了。”
“他可真行啊。”徐童潇听闻,也不禁笑出了声,自顾自低语笑话了他一句。
朱棣转脸看向榻上的方桌,上面也摆了一盆花,白色的小花一串一串,成钟状,垂着头,小巧模样。
朱棣抬手指了指,问道:“诶,那盆是什么花?”
徐童潇便扶着他往那一侧靠过去,一边介绍道:“这花名叫铃兰,邓月华刚差人送来的,说是开的正盛呢。”
抬手触一触,朱棣暗自撇了撇嘴,淡淡一语道:“好看是极好看的,只是花开太小,略显小家子气。”
“还有毒呢。”徐童潇勾唇一笑,像极了一朵妖冶的毒花,幽幽凉声,道:“铃兰与百合不能同处一室,否则百合必伤,你今日看到开的正好的百合,明日就蔫儿了。”
铃兰,全株有毒,极少能有与它同处一室的花卉。
“这就是王妃目前的处境吧。”朱棣思衬了良久,才冷声低语的说道:“百合与铃兰共处,必伤,那么王妃跟邓氏共处,便如这百合,永无翻身之日。”
对于秦王妃这个人,他们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是旧时的元朝人,他的哥哥是抗击明军的将领却颇得皇上的赏识,这位王妃从不随秦王出席宫宴,从不在家宴客或出门应酬,永远都称重病在身,谢绝见一切的人。
徐童潇抬手拨了拨那铃兰的小铃铛花,说道:“我不明白邓氏今日这一出是为何,或者她是在跟我警告,她在这座府中的地位不可小觑,又或者她是真的蠢钝,以为我不懂这花中的相克之道。”
朱棣听闻她言,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依我看来,怕是后者吧。”
朱棣对于邓月华的了解,此前未曾见过,多是听闻,多在于她张扬跋扈,从近日的观察来看,她的种种行迹,那种显而易见的套路,也只能用蠢钝二字作为评价。
两人笑过,一点一点安静下来,便听得门外风又盛了些,呼呼过耳有如鬼魅一般,听的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朱棣抬手抚上徐童潇的头,揉揉她的青丝,温柔一笑。
徐童潇抿抿唇,只觉得心头暖暖的,她笑了笑,叹了一声:“外面的风真的好大呀。”
朱棣微微扬起嘴角,面上尽显温柔,轻声说道:“但只要我们房中平静便就好了。”
徐童潇抬眸向他,四目相对,她笑意深深,羞红了面。
朱棣抬手指了指里侧的床榻,示意她,而后轻语道:“睡吧,我陪着你。”
徐童潇委屈巴巴的拉拉朱棣的衣袖,朱棣无奈的轻笑笑,随着她往床边行去。
一如既往,她睡在床上,他便落座在床边的脚踏上,静静地看着她入睡,然后用手拄着头,打瞌睡,他是睡不着的,这样的坐姿,他的腰伤是不会让他歇的安稳的。
但他未说,他心中清楚,徐童潇对于夜里大风的恐惧,他必须坐在这里,就像曾经被她守着一样,她为他做过的事,他得一样一样的为她做全了,便是不辜负爱了。
第二日晨,桌边放置的那株药百合,果然蔫蔫的低下了头,伤了,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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