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太孙所言，方孝孺也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想要张口说些什么。

但慌乱之下，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也没有多少可以反驳的话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朝堂之上的朝臣一个个转向太孙殿下。

在这场儒学的争论之中，他轻松的便败下阵来。

而且还是败给了一個八岁小孩儿！

简直让方孝孺感到耻辱！仿佛一辈子的学问都白学了一般，让他整个人都无地自容！

对他来说，最怕的什么？

方孝孺最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存在的价值被抹去！

他并不怕死。

可方孝孺却害怕自己的死没有道理。

而现在朱允熞所做的一切，就是正在让方孝孺的坚持化作梦幻泡影，不再重要！

这在对他进行真正的诛心！

所以方孝孺会害怕，而且是无比的害怕！

理学的精神若死，那么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就死了。

反而，若只是他的身体死了，理学仍旧存在，那么他的精神不灭，则依旧永远存在。

舍生取义，美名远扬！

但偏偏朱允熞却不肯成全他！不仅要对他杀人诛心，更是要彻底让理学完全覆灭！

先是一场儒学辩论，让方孝孺哑口无言。

随后则是将这一切刊登上百姓日报，传播出去，让京师百姓知晓。

所有的一切，完全都是朱允熞提前准备好的手段！

朱允熞完全是有备而来！

方孝孺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以为的朱允熞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完全就是臆想。

太孙殿下不仅早就想好了如此处置。

更是衍生出了一系列精妙绝伦的理论，对于朝堂上方孝孺所提出的观点，便是方孝孺都感觉到有些道理。

只是他绝不可能承认而已。

朱允熞与他之间，乃是理念之争！乃是教条之争！

如此的他，对朱允熞可谓是恨之入骨，毕竟朱允熞不仅要他身败名裂，更是毁了他一辈子的信念！

简直是罪大恶极！

但方孝孺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当退朝之后。

随着新的一期百姓日报刊登出来，方孝孺第一时间便买来百姓日报，同时上街在隐秘的角落，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而这越看，就越是心惊。

京师所有的百姓，都参与到了这场理学的批判之中来。

经过士子们的疯传。

就连京师之中的三岁小孩儿也知道了，朝堂之上他方孝孺被太孙殿下辩倒的事情！

而他所代表的理学，更是被无数百姓批评，在百姓之中的人望失去了大半！

但这并非是最可怕的！

真正可怕的是，心学开始在士子之间疯狂传播！理学逐渐有了从正统滑落，而心学则是渐渐有了爬升的起色！

许多士子开始钻研起了心学。

同时将朝堂儒学辩论上朱允熞的讲话提炼出来。

当做心学的纲领，开始宣传心学！

这其中种种，对方孝孺来讲，都几乎难以接受……但他偏偏却又无力阻止，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看着京师之中的风向转变。

所有人都在说些理学的不是，而他作为理学的代表，自然也被京师的百姓所抨击。

再不复之前的风光！

一时间，方孝孺几乎痛不欲生……

皇宫。

御书房。

朱允熞面带喜色。

听着下方蒋瓛的回报，知道这几日方孝孺不好过，他可太开心了。

不过这倒不是朱允熞对方孝孺带有私怨。

方孝孺这人虽然十分固执，但倒也并没有真的惹怒朱允熞，因为说白了，这个时代的儒生就是这般。

并非每一个读书人都是人精。

朱允熞高兴的是，只要方孝孺不好过，就代表理学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而理学的日子不好过，就代表朱允熞的目的达到了！

他费尽心思打压方孝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将方孝孺捧上神坛，让方孝孺可以代表理学，再一击将理学从云端击落？

现如今，朱允熞的目的达到。

天下士子对于朝堂之上的儒学争论，正在疯传。

要不了多久，理学在诸多士子心目中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到时候理学从官方正统学说的位置掉下来。

就只差一道圣旨而已。

“不过殿下，程朱理学由来已久，在儒生之中传播甚广。”

“一时半会之间，怕是根本无法从根本上动摇理学的根基。”

“同时，根据属下的探测，方孝孺等人似乎正在谋划着一场反击。”

“他们对现在的局面很是不满！怕是已经对殿下恨之入骨！”

“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去将他们抓起来？”

蒋瓛跪在地上说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反正现在太孙殿下已经占了上风，不如一鼓作气，把这些理学家全部抓起来就是！

免得再生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从他探查到的情报来说，这些理学家对太孙殿下可不是一般的恨！

但朱允熞却摆了摆手。

说道：“蒋瓛，这件事没你的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们最怕的并不是刀子。”

“反而他们在期待着孤去抓他们，好让他们可以博得同情。”

“在士子之间重获上风。”

“但孤偏偏就是不如他们的意！要让他们在沉寂中，悄悄腐烂，慢慢消亡在思想的变迁之中！”

“放心，现在谁先动，谁反而会败得越快！”

理学和心学之间的辩论，乃是思想之上的辩论。

这并非是单纯杀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

朱允熞要是真按照蒋瓛所说的做了，反而可能让理学在士子之间重新占据上风，毕竟自古以来，大家都会同情弱势的一方。

但现在，朱允熞所提出的心学，方才是弱势的一方。

而理学看似势大，但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只要等待时间流逝，理学就会自然而然的解体。

无数的儒生将会转而支持心学！

所以……朱允熞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等！

现在他越是不慌，方孝孺等人就越是要慌！

而的确如此，在接下来几日，方孝孺等人上跳下窜，想要扭转理学溃败的局面。

可不管他们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人心所向。

通过这一场儒学辩论，不仅让理学在朝堂之上失去了立足之地，更是在民间失去了人心。

士子们也不傻！

都是儒家，他们为什么不跟着看上去就大有前途的心学，而是跟着日薄西山的理学？

根本没有道理！

所以方孝孺等人的所作所为，统统只能是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