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熞将所有藩王召回京师,看似是将自己处在了危险之中。
但实则挺过那次危机之后。
却是在悄无声息之间完成了削藩重任,所有藩王没有了驻地,自然也就失去了对军队的指挥权。
更是没了诸多特权。
便是经济上也完全依赖宗人府的宗室俸禄。
根本不如从前过的痛快!
所以不少藩王对朱允熞心中实则是有不满的,但现在只是一通谈话,周王朱橚竟然就叛变了?
朱允熞毕恭毕敬的。
这还是先前说要和他们保持同一战线的周王吗?
“额……”
周王朱橚一时间不由语塞,难道要说自己被朱允熞用一间医院收买了?
这当然是不能了!
就算是出任了大明第一间医院的院长,哪也不能代表自己是在为朱允熞办事,而是为了大明的百姓办事。
“五哥,难道说你也要同四哥一样,被朱允熞那小子收买了?”
一个还有些年轻的藩王站出来质问道。
而被贬为公侯的齐王也站了出来。
说道:“五哥,你可是保证过的!要站在我这一边!”
“朱允熞如此残暴无道,打压我等藩王,又岂能背信忘义,站在他那一边?!”
面对众人的质问。
周王朱橚面色不悦,虽说自己是被朱允熞收买了。
但也轮不到你们在这儿质问吧!
就算他投靠朱允熞,也不关他们的事!更何况,现在不还是没有投靠吗?只是当一个院长而已!
只是明着翻脸却也不太好,只能委婉的说道:“非是如此。”
“朱允熞找我,乃是因为担忧爹的身体。”
“想让我协助他建立起大明第一家医院,实现医术的突破,好为咱爹延寿。”
“我自然不好拒绝。”
周王朱橚只好将事情朝老朱的身体上面去推脱。
对面的藩王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可齐王却仍是不依不饶:“什么咱爹的身体?!你不是说过,咱爹撑不了太久吗?”
“难不成,你帮朱允熞出任那什么狗屁院长,就能帮老头子多活几年吗?!”
“我看你就是看他势大,想投靠他了!”
“毕竟,人家是太孙嘛,而我又是個什么东西?”
齐王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而被齐王这么一讥讽。
周王朱橚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冷冷道:“哼,此事纯粹乃是医术上的事情。”
“同本王的立场无干!”
“顶多日后,你们再争斗起来,我两不相帮便是!”
“莫要多说!”
“难不成,你们都盼着爹早点死吗?!”
此话一出。
众人自然不敢再多说一句。
只是齐王眼中,怒火却是不消,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闹得不欢而散。
而在宫殿外,朱允熞笑着同老朱告别,在一众锦衣卫的护送下,返回京师。
……
京师。
街道。
朱允熞的车驾缓缓驶过,而朱允熞也借着这个机会,仔细观察了一番京师的变化。
只一年的时间。
京师之中,却又衍生出了其他的花样。
想必再过几年的光景,这大明的春节,或许会更加花样百出。
“嘿!站住!”
“你这混小子,竟然敢偷东西?!”
正这个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竟然又是一起偷盗事件。
如今之大明,虽然变得繁华异常,可就算是再繁华的地带,也阻止不了犯罪,甚至……越是繁华的地方,就越是可能有人犯罪!
从京师的城墙走到此处,才不过几里路的功夫。
朱允熞便接连发现了好几起犯罪事件,而这并非仅仅只是朱允熞今日所见到的例外。
根据五城兵马司和京师官府的奏折。
朱允熞可以确定,京师的犯罪活动正在与日俱增。
小偷小摸还好一些。
甚至在京师之中,已经开始出现了帮派的雏形!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混混在一起互相斗殴、厮杀。
场面颇为壮观。
而要对付这群人,光是靠五城兵马司和官府的衙役、捕快,人手已经渐渐不够。
随着京师的人口越发多了起来。
原本用于维持治安的人手也已经开始拙荆见肘。
若是朱允熞不想要见到后世那种上百个,甚至上千个人互砍的黑帮场景,那么从现在开始,增加维持治安的人手,便已经成了当务之急。
毕竟,在城市化的过程中。
出现地下势力,从后世来看,是一个绝对无法避免的过程。
无论是西方国家还是后世的华夏。
都曾经出现过显赫一时的黑帮,一时间风头无两。
尽管最终都被剿灭。
可朱允熞既然知道此事,那便可以多想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就算阻止不了,也要尽可能的减少黑帮的影响力。
当朱允熞回到皇宫之后。
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便开始了自己的思考。
朱允熞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维持治安的人手不够,那么便增加人手便是,并且可以趁此机会,将执法系统从县衙之中脱离出来。
将司法和执法分离开来。
平日里的执法,由朱允熞新设置的治安所来处理,逮捕人犯这种事情,自此之后同县衙无关。
而治安所,只有执法的权利。
当犯人被逮捕之后,则要移交给县衙处理。
这就相当于是后世的司法系统和执法系统,两者完全分开,无形之中削弱了地方官府的影响力。
让知县或者知府的权利陡然下滑一个大阶层。
但于此同时,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却因为治安所的设立,变得增长!
因为朱允熞打算将卫所,逐步转化为治安所,一点一点的迁移到各个城市和乡村之中,突破原有的权力极限,深入到大明的各个地方!
卫所的士卒,都经受过军队的训练。
论受训练的程度,虽然比不上新军,但却又比之衙役、捕快要好上许多。
甚至有些卫所军队还配备了铁甲。
这在一般的地方可是大杀器!就算是再穷凶极恶的匪徒,看见了一身铁甲,也只有逃跑的份儿!
至于卫所军队被转为治安所的治安队之后导致的大明军员空缺。
倒是正好,朱允熞已经打算将整个大明的军队转化为大明的新军,从此以后大明只有新军,而没有旧军。
人数上虽然说会少上许多。
可质量和精锐程度上,却要比之旧军要强上太多。
而且新军乃是朱允熞一手组建。
自然,对朱允熞是绝对的忠诚!
“但问题……就是旧的卫所军队实在是太多了!足足一百多万的卫所军队,如何能够消化得完?”
“可惜傅友德已经身死,否则,倒是可以看看他的主意。”
朱允熞没有忘记。
在傅友德死之前曾经像朱允熞保证,可以妥善处理裁汰旧军的问题,让卫所军队心甘情愿的化军为民。
毕竟朱允熞并不打算从旧的卫所军队里面挑选新军。
可惜傅友德已死。
他所说的方法自然也就不复存在,朱允熞不得不另想办法。
而现在朱允熞能够想到的方法,也就是将这些军队派出去,到海外作为殖民的军队,开启大明的大殖民时代!
一部分转化为劳工。
一部分在地方维持治安。
一部分则是出去殖民。
这便是朱允熞能够想到的最为合理的架构了。
三管齐下,或许能将旧军这个一直让朱允熞头疼的问题,给解决掉。
而且还能开启大明的殖民大潮。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设想,但却只是设想而已,想要让这些本来有土地可以耕种的卫所军队,冒着离家千里万里的风险,去殖民海外。
这现实吗?
怕不是会同上次的劳工一样,被有心人稍微一蛊惑。
就要反了大明!
甚至,可能这次反的还要更快一些!
毕竟自古以来,华夏人心中就只有华夏大地方才是世间最肥沃之地,而海外的其他地方,不过蛮夷而已!
有什么好值得占领的?
出去殖民,还不如好好的在家里把自己的一亩三分田给耕种好!
日子过得也还更舒服许多!
虽说出去殖民的军队也可以带上自己的家人,同在卫所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但别说卫所的军队愿不愿意去了。
就算是卫所军队的家眷也不愿意去海外啊!
华夏人思念故土的情节,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无论什么事情,也不能阻挡!
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大部分大明的子民根本就没有出海的欲望,当然福建这个地方除外,如今福建的渔民可都是积极出海,早上拜一拜妈祖,中午就出发了。
至于晚上到哪儿。
这完全就要看自己的运气了!
归根到底,依旧是陆权国家对于海权骨子里的不重视。
如此看来。
禁海,非是老朱一时糊涂,而是这个时代,就没有追求海权的欲望。
在世人眼中看来,不智。
“殿下。”
“您该休息了。”
正当朱允熞怔怔出神之际,一道轻声的提醒出现在朱允熞耳边。
回过神来。
朱允熞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天黑了。
一旁的宫人正点着灯。
而朱允熞竟然不知不觉之间,思考了一整个下午,竟然依旧还没有个答案。
原来,这才是大明,亦或说华夏千年来最大的难题!
“罢了。”
“不去想了。”
朱允熞摇摇头,将百般思绪排出脑海之中,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等来日,去找姚广孝看看。
说不定这个多智近妖的妖僧,会有什么好的主意也说不定。
“孤饿了。”
“快去给孤准备吃的!”
“孤今晚要好好补补!”
这动了一天的脑,朱允熞只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究竟谁说动脑不累的?
……………………
次日。
一大早。
朱允熞便出了宫,带着护卫,化身一个普通少年,来到姚广孝家中。
年光刚过。
街上还残留着喜悦的气氛。
京师的百姓,又恢复了往日的匆忙。
“殿下,当真是稀客啊。”
姚广孝端着一个茶壶,走了过来。
笑着说道:“当真是有一段时日未见了。”
朱允熞也是笑着,拿起茶杯。
浅浅尝了一口。
说道:“哈哈哈,道衍和尚莫非是不甘寂寞,也想要到朝堂之上,大展拳脚一番?”
“如今大明又刚刚被孤宰了一些官员。”
“倒是有不少的空缺,只要你开口,孤立刻就给你!”
“说起来,当今朝堂,正是缺了你这样的贤才啊!”
“孤也很是需要你来相助啊!”
以道衍和尚姚广孝的能力。
便是担任宰相一职,也是随随便便。
只是姚广孝却并没有多么醉心名利,而是屡次在暗中帮助朱允熞出谋划策。
“殿下说笑了。”
“以殿下如今的权势声望,又哪里需要我区区一个野和尚来相助?”
“而且如今朝中英才济济。”
“杨士奇、杨溥、杨荣,三杨之名,渐渐盛行于朝堂,而蹇义、暴昭等人也可谓是青年俊杰。”
“而礼部尚书詹微,也是名副其实的老狐狸。”
“大明朝堂又怎么会缺我这么一个家伙?能偶尔同殿下闲聊几句,便已经满足在下所有心愿。”
“而且如今百姓日报蒸蒸日上。”
“每日都有无数趣闻、新闻,自天南地北传来,贫僧光是看这些都还来不及呢。”
朱允熞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大明的交通越来越便利。
百姓日报已经不仅仅只是涉猎京师周遭应天府或者松江府的事情。
而是天南海北,甚至海外的消息,也不乏刊登于上。
已经成为了大明百姓了解天下事、世界事不可或缺之物。
“那正好,孤这里正有一件事情还望见闻广阔的道衍大师,给予指教。”
朱允熞笑着说道。
随即,将自己心中关于陆权和海权的事情,说来给姚广孝听。
一开始的时候,姚广孝本来还是笑着。
还想同朱允熞继续开开玩笑,说自己的见闻,又怎么比得上殿下?
可逐渐,姚广孝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华夏千古之变,或许就在这个根源之上!或许就在这个症结之上!
“殿下所言。”
“实在是冲击到了贫僧生平所有的认知!”
“原来。”
“思考家国之事,竟然能以如此宏大的格局,纵观千百年之变!”
“着实让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