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的军事水平确实是一个难以衡量的东西。
你说他不懂吧,他却知道将军营安置在地势险要的位置,四周还有丘陵屏蔽,极大的阻挡了明军骑兵的作用。
可你说他懂吧,这军营又毫无章法,流民跟士卒混杂而居,帐篷也是分布的没有丝毫规矩,更不要说明确的区域规划了。
伏击完流贼的斥候,杨兆扒了六套衣甲下来,然后又将战死的贼兵的首级割了下来,拴在腰上,斥候的战马自然也就顺手笑纳了。
身为边兵出身,常年跟蒙古人打交道,自然没有不会骑马的道理,不过就是王元化有意针对他们,强行使他们成了步卒罢了。
用河水洗掉脸上的油彩,又用灰土抹在脸使得跟流民军七八分相似。
然后杨便兆带着赵平戎、高保权以及王文耀再加上三个跟他许久的士卒,一路朝着贼兵的大营飞驰而去。
李乾的军营看起来非常简陋,外围倒是围着一圈木栅栏,但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
望塔也修筑的有,但是建筑水平也是灾难性的,杨兆甚至怀疑上前踹一脚便会轰然倒塌。
当然,毕竟还是行伍出来的,营门口该有的警戒哨还是设置了的。
两个懒洋洋的卫兵,裹着黄色的头巾,身上穿着竹片攒成的铠甲的士卒,正拿着长矛,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站在门口。
“老大,怎么办,这贼厮居然布置了哨卡!”赵平戎打马靠近杨兆,低声说道。
按照他们原来的想法,李乾的水平许是完全不会设防备,没想到他居然还留了个心眼,知道设卡哨防备。
“慌什么?”杨兆自是知道此刻不能慌乱的。
“便算是有卡哨,也未尝不能骗过去,这李乾能做到这般声势,没点本事怎么可能?只不过是欺他兵卒不行,你们随我上前,若是一旦有异,立刻撤退,不得恋战!”
杨兆冷静的下令道,本就是冒险行动,若是能成功自然是极好,成功不了便当即撤退,凭借几人的本事,想来这贼营之中也没人留的住。
说完,杨兆便淡定的打马逼近营寨,虽然心中有些紧张,但还是装出一副淡然无惧的样子。
靠近门口的时候,两个卫兵总算是注意到杨兆了,其中个子略高的一人开始打量起来了杨兆,眼神之中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是否见过这张脸。
杨兆丝毫不惧的也盯着卫兵看,仿佛他便是这贼营中的斥候一般理直气壮。
看到卫兵眼中似乎有一丝狐疑之色杨兆便知不好。
于是不等卫兵先说话,杨兆便当即率先发难,猛的瞪大眼睛,盯着卫兵厉声呵斥道:“你这杀才,盯着老子不停的看干嘛?老子脸上有东西吗?”
卫兵猝不及防被吼吓了一大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再见杨兆身后几人个个神色狠戾,一看便不是好相予的角色,尤其是独眼的那个,腰间还缀着几个滴血的人头,可怖极了。
高保权看着卫兵怯生生的目光,也知道了杨兆的主意,当即冷笑着拨弄了下狼牙棒,咧着大嘴说道:“小子,这是那些官军的脑袋,咋地?想要要个回家玩吗?”
“小人不敢!”听着高保权这杀气逼人的话语,那卫兵简直被吓破胆子,什么审验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连忙拱手告罪。
“妈的,瞎了你的狗眼,再敢盯俺们,剜了你的眼睛!”高保权冷哼一声,还不忘威胁一句。
杨兆见气氛差不多到了,趾高气扬的挥了挥马鞭,示意身后几人跟上,然后头也不回的直接打马入了李乾的营寨。
等到杨兆等人走了,那个子矮些的卫兵才战战兢兢的问道:“哨长,咋刚才不盘问一下呢?”
被唤做哨长的卫兵,才把气出匀,抚着胸口说道:“你这蠢货,丝毫眼力见没有,看不到这帮子杀才是什么模样?若是上前盘问,只怕一刀下去,脑袋都没了!”
“可若是一会儿总哨问起来,俺们咋说啊?”
“说个屁!没听说吗?这帮子斥候都是官兵以前的夜不收出身,那是群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哪里敢得罪他们?何况掌盘子偏爱这些斥候的紧,便算是总哨惹了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贼兵的哨长,心有余悸的说道。
由不得他不这样,李乾虽然号称兵力万人,纵横陕东,但实际上真正精锐的还是那帮子被吸纳的逃兵,其余大部分还是临时拉起来,或者裹挟的农民。
而来投的明军很多便被编制成了斥候,毕竟斥候对一支军队最为重要,而且也是对搏杀水平考验极高的军种,自然也就深受李乾的偏爱一些。
因此,杨兆跋扈的态度倒是让两个卫兵见怪不怪,甚至杨兆的态度都算是和蔼的了,若是换了暴脾气的,只怕当场就要下马抽他们一顿了......
两个卫兵的心理活动杨兆就不得而知了,此刻他正面对着庞大的营寨发愁。
某种意义上,李乾那毫无章法的布局结构起到了出乎意料的防御作用,庞杂的营帐让杨兆一行人全部麻了爪。
营地里简直活像个小市集,到处都是人,而且大部分还是没有拿兵刃的流民,甚至还有在摆摊叫卖的商人。
遍地都是牛羊马粪,还不时有妇人因为锁事而大吵大闹,总之,乱的连路都要鉴别不出来了。
“咋搞老大,这根本找不出路啊!”赵平戎看着杂乱的一切,一阵头皮发麻。
李乾的军帐和这些流民的别无二致,根本无法从大小分辨出来,而且在营中他们也无法放开手脚搜索,否则一旦被察觉出了异常,可就是有大麻烦了。
好在他们一身斥候打扮,虽然有些巡逻的士卒孤疑的打量着他们,但终归还是忌惮于他们的身份,没有惹事的离开了。
杨兆也环视着四周,心中也是一阵茫然,这样的局面他也没遇到过,以前跟蒙古人打仗,蒙古人的营垒好歹还是有章法的,区别首领跟士卒还是好办,看哪个帐篷大便是了。
就在几个人进退维谷的时候,王文耀冷笑了一声。
“你这贼厮笑甚?”高保权本来就窝火,王文耀这一笑,当即惹的他大怒,破口大骂了起来。
“亏得你们是夜不收,便只有这点本事吗?”王文耀不屑的说道。
高保权张口还欲再骂,却被杨兆抬手制止了,看向王文耀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王文耀这次倒是没有隐瞒,举起马鞭指向了不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说道:“军帐一样是因为这帮子贼人没有能力制作多好的军帐,但有一样东西却是可以有所区别的。”
“你是说吃的?”杨兆一点就通,勒马问道。
“你还算聪明,现在马上也到饭点了,这扑天雕总归不至于在吃的上亏了自己,俺们只消去寻得做饭的地方,看看最丰盛的食物是往那边送的,不就可以轻易的找到他的营帐了吗?”
王文耀轻蔑的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挑衅着高保权等人,看着高保权等人直牙痒痒,但又奈何不得他分毫。
杨兆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人,王文耀说的在理,于是当即点了点头下令道:“赵疯子,属你最机灵,去跟着看看,找到贼首的营帐来报,到时候记你首功!”
“遵命!”赵平戎当即拱手领命,旋即翻身下马,隐入人群中去了,而杨兆等人也不打算骑着马在这里死等,那样反而显得颇为鬼鬼祟祟,也就纷纷下马,四处寻找起来拴马的地方。
好在拴马的地方还算是好找,毕竟陕西地处西北,本就不缺战马,李乾虽然是流贼,但军中的驮马还是不少,杨兆他们没废什么力气便将战马安置了起来,接下来便是等着赵平戎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