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斯特·罗伊斯三天没刮的灰白胡子，盖住了他的下巴和两颊，但他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奈斯特看向高台上的多米利克·波顿。

在他看来，这位来自君临城的“国王之手”，看来是个宽仁的首相。

愿意在诸多谷地贵族面前，给他自证清白的机会。

在场的还有很多熟人。

奈斯特看见杭特老伯爵那历尽风霜的脸，以及好脾气的霍顿·雷德佛伯爵。

瘦得像把剑的林恩·科布瑞爵士。

肚子很胖的本内达伯爵。

以及身边儿子成群的寡妇韦伍德伯爵夫人……

谷地的主要贵族多半都在这里。

还有些家徽他不认识。

如手持三叉戟的胖人鱼，叼着鳟鱼的冰原狼，以及粉底的剥皮狼等等。

想来应该是来自君临城的北境贵族。

多米利克率先开口：“奈斯特·罗伊斯，前谷地总管，现在是对你的公开审判！

对于谋害莱莎公爵夫人一事，你认罪吗？”

“尊敬的国王之手、多米利克大人，请相信我，我并没有谋害莱莎公爵夫人！”

奈斯特躬身回答，他祈祷这位年轻的国王之手是个明辨忠奸的人。

多米利克表情严肃道：“你所做的事，诸神看得一清二楚，没有暗处可供躲藏。

现在，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来！”

“遵命，我的大人！”

奈斯特面色从容的把昨夜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他如何被人带出地牢，又如何在月塔附近撞见刺杀莱莎夫人的黑衣人，最后眼睁睁看着莱莎夫人当着他的面，一头钻进了月门……

对奈斯特·罗伊斯的说辞，谷地的大贵族们纷纷皱眉。

“这么说，奈斯特大人是无辜的，莱莎夫人自己找死，从月塔跑到月门，然后一头钻了进去！”

肚子很胖的本内达伯爵难以置信。

“她是活得不耐烦了吗？”瘦的像剑一样的林恩爵士笑道。

“请注意您的言辞！”

奈斯特厉声道，身为前“谷地总管”，他不能容忍有人侮辱鹰巢城曾经的主人。

“好吧，现在不是关心这個的时候，奈斯特，你如何解释莱莎夫人跳下月门？”杭特老伯爵问道。

“因为有刺客追杀她，莱莎夫人慌不择路，这才不慎跌下月门！”

奈斯特信誓旦旦道，这是他苦思冥想一整夜得出的结论。

这个说法勉强说得通。

“但你说的刺客真的存在吗？”约恩·罗伊斯伯爵开口了。

“鹰巢城里的守卫可以作证！”

很快，十几名守卫被带了上来，他们当夜负责守卫工作。

“抱歉，诸位大人。

昨天晚上我们从来没见到什么刺客，或者是黑衣人！

只看见奈斯特大人拿着一把骑士长剑，追在莱莎夫人后面。

当时我们在高处的过道巡逻，没来得及援救莱莎夫人……”

“你们误会了，我是为了保护莱莎夫人！”

奈斯特连忙解释。

“得了吧，照你这么说，我砍下别人的头，还在给他治病呢？”林恩爵士不屑道。

贵族们嗤笑起来，显然对奈斯特的说法嗤之以鼻。

一时间，整个大厅闹哄哄的。

“肃静！”

多米利克止住了喧嚣。

“奈斯特·罗伊斯，请解释你为何出现在月塔附近，按道理你应该在鹰巢城的地牢里。”

多米利克继续问。

“是因为莱莎夫人召见我。”奈斯特老实交代。

“有这回事吗？”

多米利克看向一旁莱莎夫人的守护骑士、以及贴身侍女。

只见他们纷纷摇头，显然不曾听见莱莎夫人发出这道命令。

“是一名守卫带我离开地牢，并传达了莱莎夫人的命令。”奈斯特语气急促，急着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是谁？”有人问。

“让我想想……”奈斯特皱起眉头，苦思冥想起来。

“对了！”

突然之间，奈斯特惊喜的狂呼，像是一个悲伤的父亲忽然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孩子们。

“是拉姆爵士新收的侍从，他叫本拉登！

昨夜是他带我离开地牢，并告诉我莱莎夫人要召见我……”

整个大厅，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在众人的目光下，拉姆爵士缓缓走出人群，在奈斯特面前重重行了一个骑士礼。

他是宣誓效忠奈斯特的骑士，但在忠诚和正义之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

只见拉姆爵士艰难的开口：

“抱歉，奈斯特大人，我从来没有收过一位叫做本拉登的侍从……”

人群不禁哗然！

面对种种铁证，奈斯特·罗伊斯彻底崩溃了！

“这下真相大白了吧！”林恩爵士挥舞着自己的那把瓦雷利亚钢剑，“来，让我直接砍了他！”

“奈斯特，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一直沉默的寡妇韦伍德伯爵夫人怒道。

“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蛋！”

“快砍了他的头，为莱莎公爵夫人报仇！”

……

“不是我，我没有谋害莱莎公爵夫人！”

面对众人的指责，奈斯特·罗伊斯歇斯底里起来。

“请问世间的正义到哪里去了？

你们说我有罪，那好，我要求比武审判！

让我有机会为自己辩护，让天上诸神和地上人民来决定我说话的真伪。”

奈斯特大声怒吼。

他抬起头，让众人清楚地看见他决然的眼神。

奈斯特无可奈何，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不然就会背上谋害莱莎夫人的罪名凄惨死去。

大厅里四处都在窃窃私语。

霍顿·雷德佛伯爵嗤之以鼻。

林恩爵士呵呵直乐，不禁挥舞起手中那把瓦雷利亚钢长剑——“空寂女士”。

本内达伯爵捧腹大笑。

其他贵族要么大笑，要么沉默。

……

一旁的罗宾小公爵大叫，“让他打，让他打！”

多米利克沉吟片刻宣布：“依照国王的律法，我和罗宾公爵同意举行‘比武审判’！”

忽地，狭窄的高窗外吹来一阵冷风。

沿着墙壁，无数的火炬如旌旗般猎猎晃动，被风吹熄的火把此起彼落。

黑风在大厅内翻腾。

“在场的诸位，有谁愿意为奈斯特·罗伊斯而战，做他的代理骑士？”

多米利克居高临下的问。

所有人都沉默。

奈斯特面临谋害莱莎公爵夫人的指控，而且目前看来证据确凿。

这个时候如果做他的“代理骑士”，岂不是将自己归为“谋害莱莎夫人”的同谋？

场上没人说话，寂静持续了很久。

“多米利克大人，请容许我为自己而战。”

最后，奈斯特站了出来，无奈的说。

“你当然有这个权利。”

……

奈斯特这边自己上，莱莎夫人这边自然要选出“代理骑士”。

一名外衣上绣了新月猎鹰的鹰巢城骑士，此时跨步向前，单膝跪下道：“多米利克大人，求您恩准莪为莱莎公爵夫人报仇。”

“这份荣幸应该归我所有，”老杭特伯爵说，“看在我对莱莎公爵夫人深厚的感情，让我替她报仇吧。”

“凡是立场纯正的人，诸神必定加以眷顾，”林恩爵士挥舞着手中的瓦雷利亚钢剑，说，“这样的人也是最好的剑客。而我们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谦虚地笑笑。

……

十来个贵族或骑士同时发话，抢着想压过别人。

见到这么多人迫不及待想取他性命，奈斯特深感沮丧。

多米利克举手示意众人静声。

奈斯特·罗伊斯必须死！

虽然多米利克也很敬佩这个老头对艾林家族的忠诚，但权力的游戏中，总有一些被殃及的无辜者。

奈斯特·罗伊斯就是多米利克争夺谷地权力之下的一个牺牲品。

他必须死！

然而这些谷地贵族不太靠谱。

多米利克并不清楚他们各自的立场，以及和奈斯特·罗伊斯的交情。

万一有人在比武决斗的过程中放水，岂不是大事不妙？

“多米利克大人，请让我上场吧！”

琼恩走上前来，伸手将自己的刘海捋到脑后，露出一双锐利如狼的眸子。

从他易容之后、将奈斯特·罗伊斯带出鹰巢城地牢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老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他现在，只想给对方一个痛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