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见状，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学着李三江的样子把盐水涂在土豆上。

“嗯，不错，以前我咋没想到呢？”

李三江白了他一眼，贴着碗边滋溜着碴子粥，幽幽道，

“哎，那个谁，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块去上工。”

李三江吃着土豆，头也不抬道。

“啊？”

除了李三江外，一家人全都惊讶的看着他。

尤其是高秀英和李香草更是张着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在她们的印象中，李学武从来没上过工，现在李三江竟然让他上工，那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龟儿子，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李学武勃然大怒，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瞪着眼睛，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他都快三十年没干过活了，大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平啥你个龟儿子让我下地干活？

你说下地就下地啊，那我这个当老子的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李三江两眼死死地盯着他，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记吃不记打的老混蛋。

这才多久的功夫，老毛病又犯了？

李三江把没吃完的土豆放回碗中，拍拍手上的残渣，回头对吓得躲在一旁的高秀英和李香草道，

“娘，你去门口帮我看着点。”

“啊……哦，三江……那啥……你……你下手可得轻点儿。”

老娘高秀英慌里慌张一瘸一拐的拉着香草往外跑，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拿了把锁头把门锁上。

“龟儿子……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你老子。”

李学武见他真的要动手，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惊容密布，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别忘了，我可是你老子。”

“我可是你老子。”

李学武一遍一遍的提醒着，生怕李三江认不清大小王。

此刻，他是真的怕了，中午那一幕历历在目，现在浑身骨头还疼着呢。

他吓得浑身直哆嗦，说话的声音就像哭出来一样。

“来来，你告诉我，我是龟儿子，你又是什么？”

李三江怕左邻右舍听到，于是把一百七八十斤重的老混蛋拖到屋子里，并随手把房门关上。

“我可是你老子……啊……”

“啊……”

屋子里，传来‘砰砰’的响声，以及李学武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

过了好半晌，院子里传来敲门声。

“娘，进来吧。”

“啊……没把你爹打坏吧？”

门外传来慌里慌张的开门声，高秀英怕李三江手底下没个轻重，再把他爹打坏了，那又是一笔不小的医药费啊。

一进院子，她傻了，整个人愣在那儿。

父子二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在那儿安静的喝着碴子粥。

李学武就像没事儿人似的，老神在在的贴着碗沿滋溜着碴子粥，脸上的表情丰富，似乎是在享受这美味的晚餐。

不过，细心的高秀英发现，李学武两条腿因为疼痛在桌子底下不停地抖动，晃的桌子吱吱响。

“娘，爹答应明天去上工了。”

李三江一脸的风轻云淡，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高秀英看了看李三江，又看了看肿的像猪头的李学武，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家的，这是真的吗？你愿意上工了？”

“嗯。”

李学武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句，脸皮子抽搐几下，抬眼瞥了一眼李三江，在父子眼神短暂的交锋下，很快败下阵来。

他的心，在流血啊。

能不答应吗？

李三江这个孽畜不当人子啊，一言不合，就拳头相向。

从村东头开始数，一直数到村西头，再把周围几个村数落一遍，哪有一个当儿子打亲爹的？

不孝子，不孝子啊。

“太好了，当家的，这么多年，你终于想通了，你放心，明天一早，我给你们爷俩煮鸡蛋吃。”

高秀英见李学武已经幡然悔悟，愿意下地干活挣工分了，她内心百感交集。

虽然，她明知道李学武是因为什么改变的，但是她并不计较这些，只要他愿意上工，这么多年她受得这些苦也值了。

别人家都是四五个劳力挣工分，而他们家只有高秀英一个人挣工分，每年到了收获季节，看着别人家一袋一袋的把粮食往家扛，再看看自己家半袋子不到的粮食，心酸啊。

没办法，谁让他们家摊上这么一个老混蛋呢，好吃懒做不说，而且经常从家里偷钱买酒，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他这么造啊。

第二天一早。

李三江正蹲在院子里的老榆树下刷牙。

这时候还没有牙膏，刷牙用的是牙粉，牙刷湿一下，在粉盒里一蘸，就可以刷牙了。

正当他准备漱口时，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砰’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院子里。

他连忙起身查看，只见院墙的墙根下躺着一个块头非常大的红薯。

红薯还在不停地滚动，似乎丢红薯的人还没走远。

看到红薯，李三江一下猜到了怎么回事。

李三江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红薯，笑眯眯地冲着院墙那边道。

“七凤，我告诉你啊，别以为送点红薯，就指望我会对你以身相许。”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院子里接二连三的传来‘砰砰’声音。

对面那人似乎在报复他，几乎所有的红薯全都往他身上招呼，要不是他躲得快，早就被砸中了。

“三江，说啥浑话呢？”

高秀英听见动静，从屋子里出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跟前，举起手来轻轻地打了他几下，一脸嗔怪道，

“傻小子，七凤对你什么心思，你心里没个数？这么多年，要不是她接济你，你能长这么敦实吗？”

“嘿嘿，娘，七凤对我的好，我心里记着呢。”

李三江笑眯眯的把红薯捡起来，放在厨房的灶台上。

四五个红薯够一家人吃一顿的了。

七凤也姓李，是隔壁乐云叔家的小闺女，和他同岁，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又是小学同学关系，平时俩人走的比较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李彩凤好像喜欢上自己了，经常从家里偷东西给他吃。

小麦、红薯、土豆、玉米饼等等，这些东西李三江可没少吃，要不是彩凤暗中接济，李三江虽不至于饿死，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