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上辈子,也就是2023年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帖子。
某个小城市的人说自己没坐过地铁,这个帖子让一众一线城市的人感到不可思议。
有人就评论,怎么有人会连地铁都没坐过。
还有的人说他是在装逼,博眼球什么的。
这就是城里和农村的区别,城里人觉得没坐过地铁无法相信。
张文想说:
你见过玉米从种下到成熟的过程是什么样子吗?
你见过压水井压水是什么方式吗?
你睡过土炕吗?
你知道鸡鸭在小的时候是黄色的吗?
你知道正经的山泉水从泉眼里冒出来时是怎样一种享受吗?
什么,
这都没见过,
怎么可能!
小东沟很深,两侧是连绵不断的大山,山和山之间还有山沟。
此时的东沟里,路上已经铺成了水泥路,去年铺的。
因为今年奥运会,大批外国游客来访中国,凤营县挨着BJ怀柔,所以为了避免这里也来外国人,让外国人看到贫穷,就连小东沟也铺上了水泥路。
奈何刚刚铺上一年的水泥路,路上便满是牛粪马粪羊屎蛋子。
村里房子样式不一,最差的摇摇欲坠,院内满是杂草。
差不多的是这几年新盖的瓦房。
好一点的家里已经住上二层小楼了。
一百来户人家,早已没有了往年的盛况。
村里基本上都是孤寡老人,中年人要么在县城买了房子,要么去BJ打工,所以除了过年,整个村子还真没什么人。
不,暑假的时候村里的孩子多。
家家户户的孙子,外孙子大部分都会回来避暑。
“姥!”
村南头的一处院子门口,小巴车停下,张文和赵思纯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
张文的姥姥很胖,非常典型的农村老太太。
每天凌晨五点起床烧火做饭,喂鸡喂鸭喂猪,收拾完差不多早上八点多,然后要么去地里干活,要么去山上采野菜。
中午回家吃完午饭,下午继续,晚上圈鸡圈鸭,吃完晚饭拾掇完七点来钟,坐在炕上打开电视,看完自己追的电视剧,关灯睡觉。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十来年的生活,周而复始。
张文的姥爷也是如此,一个精瘦的老头。
每天六点多起床,吃完老婆子做的饭,去牛圈把牛撒开,牵上毛驴赶着牛进山,放进山里,拉着毛驴下个兔子套,小夹子,砍几颗柴火,去地里浇浇地,晚上等牛回家,拴上那几头牛,捆上毛驴,吃过晚饭和老婆子一起看电视剧。
每天也是周而复始。
每到寒暑假,他们老两口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在下午四点四十左右,盯着自己大门口。
最盼望的就是回来的小巴车能在自家大门口站一脚。
因为一年到头也没什么人会来串门,而在这个时候能来自己家的,也就是孙女和外孙子了。
昨夜张文给姥爷打的电话,老两口外加一位少女早早地就在大门口等着。
两位老人脸上满是皱纹,不到六十岁的年纪,但看起来最低得有六十五。
操劳了一辈子,皱纹就像玉米地里的垄沟。
少女穿着短裤,白色半袖,有些不情愿。
下了车,张文直接把父母给老两口带的东西往少女手上递。
“妹儿啊,又长高啦!”
“滚。”
表妹心情不太美好。
“莹莹!”
“思思姐!”
见到赵思纯,孙妙莹的脸上才算露出笑容。
孙妙音是张文的表妹,亲表妹,是张文老舅家的孩子,也算从小玩到大。
每年寒暑假,张文都会带着表妹上山下河,摸鱼滑冰。
老舅娶了个怀柔山里的媳妇儿,别看是BJ农村,那人家孙妙莹也是BJ户口,张文没少调侃她,你一BJ人儿来姆们凤营屈尊。
而孙妙莹也会反驳道:“你一个外孙子,跟谁俩呢。”
小时代的表妹很好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屁颠屁颠,说啥是啥。
但越长大那脾气也越差,也不知道随谁。
张文羡慕别人家的表妹,整天哥哥前哥哥后,而自家表妹只会“呵,傻逼”,一点也不可爱。
“姥姥姥爷。”张文
“姥姥姥爷。”赵思纯。
“唉,快进来快进来。”
“这些是我爸给买的。”张文手里搬着牛奶和露露。
“这些是我爸妈买的。”赵思纯手里抱着几条红塔山和两箱白酒。
“来就来吧,净瞎花钱。”
进了屋,放下东西,张文的姥姥姥爷那笑容就没放下过。
屋里已经放好了桌子,桌子上摆着西红柿炒鸡蛋,土豆炖茄子,拌的火腿肠。
张文的姥姥去端菜,赵思纯想去帮忙,被孙妙音拦了下来。
“放假咋没过来。”坐在炕上的姥爷问。
“我放假在家写小说呢。”
“写小说?”
姥爷和孙妙莹齐齐回头,爷俩满脸的不可思议。
“就你那两下子还写小说呢,写的啥小说?”表妹问道,一副非常瞧不起他的样子。
“写的孙妙莹大战哥斯拉,孙妙莹倒拔垂杨柳,三拳打死镇关西。”
“滚。”
“呵呵,好好写,咱家你妈上过大专,你那脑袋比你妈聪明,以后当个大作家。”
“就他,还大作家,嘁。”
“思思姐,你QQ号多少,回头我加上你。”
“好呀。”
贬低完表哥,她又去和赵思纯联络感情。
这时姥姥也端着菜走了进来。
小瓷盆儿里是炖的小河鱼儿,另一个不锈钢盆里是炖的自家大公鸡。
“放假那会儿寻思你得回来,你姥爷套了个兔子还给你留着呢,后来你不回来,莹莹吃了。”
“谁让他不回来的。”孙妙莹满脸得意。
“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张文质问。
“恶心!”见到自家表哥满脸娇羞心痛的样子,孙妙莹假装作呕。
“行了,一见面就掐。”
老两口看着孙女外孙子,那心情都快赶上过年了。
“喝口啊姥爷。”
张文对姥爷示意,老头笑着起身去拿酒。
老人图个什么呢?
图的就是子孙满堂。
张文的酒量还可以,陪着姥爷小酌一杯。
晚上仨孩子陪着老两口聊天,电视上放的是重播的亮剑,李云龙正在平安县城下喊着开炮。
聊到九点半,该睡觉了。
孙妙莹带着赵思纯去西屋睡,张文陪着老两口在东屋。
一共就三间屋子,西屋是舅舅的,东屋是姥爷的。
外屋不是客厅,外屋是两个锅台,摆放着橱柜,北方农村俗称外屋地。
张文睡不着,他来的时候还抱着吉他。
走到院子里,坐在花墙上,调了下弦。
头上的繁星很亮。
这在大城市根本就看不着。
白天还有几块云彩,但现在云彩就像懂得了张文的心声,全部躲了起来。
今天是阴历七月二十,月亮缺了一半。
张文轻轻拨弄着琴弦。
屋里躺在炕上说悄悄话的姐妹俩听到琴声,孙妙莹异常不耐烦。
“这傻逼干嘛呢不睡觉,大半夜的,明天我就把他那破吉他撅了烧火。”
赵思纯一愣,倾听着琴声。
“还挺好听。”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往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姐俩披着被子掀开窗帘,外面是一个帅哥很潇洒地坐在花墙上,琴声悠悠,歌声纯粹。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哦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赵思纯被张文吸引,孙妙莹怨气冲天的脸也转为震惊。
“还别说,这货是挺帅的。”
“你哥一直都很帅呀。”
孙妙莹愣了一下,转过头道:“要不你给我当嫂子吧!”
“啊?”
赵思纯急忙用被子捂住脑袋:“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发小!”
“那才青梅竹马呢。”
“你想多了。”
“什么就想多了,出来!”
“不要。”
小姐妹相互打闹,外面的少年继续在繁星下歌唱。
歌声很优美,琴声很动人,院子里的狗抬起头,天上划过一道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