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二章 秋菊耀(1 / 1)泪冠哀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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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严肃穆的宫殿,几十盏油灯依旧显得昏暗,大概是主人的心情为宫殿度上一层颜色,但是在这样阴森的房间,一盏艳丽的秋菊绽放的像是天空的太阳。

苍老的手悬停在菊花上,龙袍锦衣,朝天冠,苍老的面容却有形有骨,带着一股日积月累的威严。

“陛下……”礼部尚书夏寰五体投地跪在虞王虞壑面前,瑟瑟发抖。

这些王,在自己家关起门都是称皇帝,但是出了门,别人只认为是王。

“这万寿宴怎么筹备的如此缓慢!”虞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阴鸷的目光打量着夏寰。

“尹都中流民日盛,扰乱市场,造成物价大涨,原本已经充足的用费,现在也有了不足。”夏寰锅甩的很溜。

“这些人都赶出尹都不好吗?”虞王随意的说,并不在这些人的生死。

“陛下,驱赶流民恐怕引起民变!”夏寰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该反对,如果驱逐流民的命令在自己手里通过,那自己的名声算是完了。

“那算了,朕已经下令向商人征救国税,爱卿勿要让朕失望。”虞王的语气虚弱,其中的威严却是不容置疑。

“是!”不敢抬起头,夏寰只能领命。

一分一秒过去,虞王摆弄着灿烂的菊花,没有让夏寰回去的意思,夏寰五十多岁的人,双膝跪的有些僵直。

“听说有人给司琴家的人收尸还举了孝廉?”虞王发声说,无喜无怒,夏寰难以揣测他的心情。

“确有此事。”夏寰也不好打马虎眼,举孝廉是礼部管辖的,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虞王会突然发问。

虞王不理朝政已经很久了,专注于享乐,所以哪怕是科举的三甲也是下面的人呈报入选名单,由他挑选。

“倒是挺大胆,他不怕被牵连吗?还有是谁推举上报的。”虞王冷哼一声。

“尹都府尹宫纪,微臣也只是遵循章程。”夏寰熟练的甩锅说,确实他只是遵循章程,但是庄询成为尹都府的孝廉却是他和宫纪商量拍板的。

“他胆子挺大,不知道这人和司琴家女的关系?还是他赞同司琴家!”虞王的语气冷冰冰的,夏寰如芒在背,冷汗爬满了脸。

他熟悉虞王的性格,这时候狡辩等于找死,虞王的怒气会更盛。

“微臣不知,司琴家举家叛国自然万分该死,可忠义之人也该褒奖,不然岂不是愧对孝廉之名。”夏寰顶着压力说,这也是他唯一能说出的辩解。

“忠义之人那么多,偏偏选个和司琴家有关系的,你们当朕是瞎子吗?”虞王的语气低沉,沉重的压力压断了夏寰的脊骨。

他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把脑袋放的更低,贴近冰冷的地砖,才能让他感受到一点热意。

这样下去只会死亡,夏寰的喉咙强迫着发出声音:“就是因为他和司琴家看起来有关系了,司琴家叛国,而此子勇义,这样才能显得司琴家罪无可恕。”

其实这句话是有漏洞的,庄询举孝廉可以说一体两面,既可以那来对比庄询和司琴家,说明只要是忠义勇敢的人都可以得到奖赏,激发人的忠义之心,又可以说和司琴家有关系都不被惩罚而被奖赏,会让人心思动。

他在等待审判,时间缓慢,一秒被无限拉长,大殿里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宛如他的心情,在燃烧中崩裂,虞王的一声令下,他的人头就要落地,但是想到虞王还需要自己筹备万寿宴,他的心情又略微安定。

“说的是有些道理,给朕说说吧,朕很久没听到这种忠义的故事了。”虞王眼睛微微张开,浑浊的眼睛没有什么神采,跪倒在地夏寰却不敢抬头看他哪怕一眼。

娓娓道来,从法场送酒,到散尽家财购置棺材坟地,到车行拒绝接人,大闹振国公府,最后阴魂借车,甚至遭遇流民攻击夏寰也说了,还故意添加一些溢美之词,力图把庄询那种知恩图报,不畏艰难的形象竖立起来。

虞王听完没说什么,夏寰却感觉如释重负,虞王肯听你说话,这比什么都重要,最怕他自己下了结论,那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用。

“真的如此重情义?你们能把他挖掘出来?”虞王漆黑的眼中有了些许光亮,就不敢相信又想要相信,他大概也是懂自己治下的国家是个什么样。

“确实如此,评选的文书里也有他接济意外造成困顿的人的记录,好施仁义,言行一致,平时素有贤名。”夏寰当然要让虞王相信,虞王不相信他就要倒大霉了,对虞王质疑的话,选择性的滤过了。

“如此德行的人才是应该举荐为尹都府的孝廉,不畏人言辱骂,不畏牵连怪罪,不畏名誉受毁,重恩重情,是君子矣,可以用来治理国家。”虞王夸赞了一句,也算是给庄询的行为进行定性,不是与司琴家有联系的叛逆,是有情有义的君子贤人。

“微臣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批准了宫纪的举荐文书。”见虞王的态度,夏寰赶紧站队说,同时心里的石头算是平稳落下。

“有心了,朕会派人去了解的,如果真是如此,朕在万寿宴上给他留一席,考问他的才学几何,能为官否,若是存在虚假,那宫纪这个尹都府尹也就可以不用做了。”虞王也没完全相信夏寰说的话,他自己有自己的判断,他当然想要国家出这种重视恩义的人,但是也懂得这种人在虞国到底多罕见。

“是,微臣明白。”夏寰答应下来,心里却没什么底,毕竟他也确实只能从纸面和宫纪的讲述中了解庄询,虞王的话里虽然只提了宫纪,但是如果真的是虚假的,那他也免不了挂落。

“下去吧,朕乏了。”虞王挥挥手。

夏寰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弯着腰小步退出了阴森的宫殿,只留下还在观赏秋菊的虞王。

虞王的眼睛再次眯起,注视着绽放的菊花,无悲无喜。

“国师,你觉得他嘴里几分真话。”虞王微微后退靠在椅子上。

“恕微臣不能多言。”手持拂尘的紫衣老道从一旁的帷幕中走出,正是和姜娴婌攀谈之人。

“是朕冒昧了,坐吧,国师,在朕面前还客气什么。”虞王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陛下,一定要如此吗?”老道露出不忍的表情。

“朕可不想去阴司受审,光是跪在孽镜台前朕就接受不了。”虞王盯着灿烂的秋菊说。

“无非早晚的事情,陛下,越是一意孤行,罪责越大。”老道规劝说,表情充满可惜。

“十年前你就没有劝动朕,现在劝也来不及了,几百年几千年的地狱折磨,朕可受不了。”虞王触碰着菊花,没有听动老道的规劝。

“或许老道就不该给陛下阐述阴司之事。”老道苦笑,带着后悔的心情。

“也害你丧失了最后的仙缘,是朕的过错。”虞王神情暗淡。

“是老道一意孤行的结果。”老道揽下责任,看着枯瘦的虞王,说不出责备的话语。

“不用说了,朕明白,大虞已经气数已尽,虽有天力呜呼奈何,天命昭昭,难以违逆。”虞王看着秋菊,发出无奈的悲叹。

“也是朕不听人言,浪费韶华,现在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虞王后悔说。

“确实是下策,人转妖易,妖转人难,人道昌盛,出天子,妖道暗弱,避行人道,且草木精怪比之禽兽成仙难,难如登天。”老道看着虞王,像是看一心想要进入沼泽孩子,却又隔着一堵玻璃墙,难以劝阻。

“国师曾说大罪转生草木精怪,受动物啃食之苦,朕去地府也一样是如此,现在不过少些阴司的刑罚。”虞王触碰着菊花说,枯木的手指和生机盎然的菊花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如此,算了,老道也不多言,陛下心中已有计较。”老道见劝不动虞王,也不多言。

“国师来见朕,是有什么事吗?”虞王抬头看向老道。

“受人之托,请陛下出兵配合成国驱逐幽国军队。”老道没有兜圈子,直接了当说。

“成国的人吗?”虞王摇摇头半是笃定说。

老道没有回答。

“你知道万寿宴对朕的重要性,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朕需要禁军维持秩序。”虞王没有明说,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万寿宴都举办不成,尹都就被攻破了,陛下可能来不及化妖就已经去了阴司,这一切布置又有何意义。”老道直指虞王最关心的万寿宴说。

“成叠关的守军再无能,十五天也能坚守,没有了禁军,朕可压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虞王根本不考虑这个国亡不亡,他只想举办万寿宴。

“十五天?听不到支援的消息恐怕也就五天,守城的兵将就要投降了。”老道直言说。

“那朕就在尹都再坚持十天,成叠关到尹都行军都要一月。”虞王坚持说,什么都要为他的万寿宴让路。

“人心如河沙,聚之成型,溃之成泥,此事若成,还能再续大虞几年国祚,若成叠关告破,尹都军士还是否会听从陛下的调令,陛下自我思虑,老道告退。”老道士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国师,朕答应出禁军。”看老道要离去,虞王还是下定了决心,老道说的很有道理,成叠关一旦告破,敌军长驱直入关内平原,尹都禁军还听不听调令就不好说了。

“不过要请国师帮忙筹备万寿宴,护朕左右。”他恳请说。

“好!”老道答应了,没有回头,依旧在离去。

“国师!”虞王叫住老道。

老道士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宫纪举荐这个孝廉,国师可去查看,如果真如他所说,国师可帮朕护持一二,正我大虞风气。”虞王斟酌着用词,用请求的语气对老道说。

“多谢陛下,老道明白。”老道明白虞王的意思,若真是品德高尚的人,自己施恩予善,对方做的除非天怒人怨,否则不会亏损个人的仙缘富缘,如果还有才能,做得出一番事业,就能粘对方的光,获得一些仙缘福缘。

虞王这么说,就是有意把他和这个孝廉扯上关系,好增加他个人的仙缘。

可是呀,现在除非虞国不灭亡,不然再多的个人仙缘都不够用,不过他也懒得说出来,毕竟是虞王的关心。

慢慢走出宫殿,老道化为一缕青烟。

“国师,抱歉。”只留下枯槁一样的皇帝,望着如太阳一般圆润闪耀的菊花,发出呐呐自语的歉意,能答应国师出兵,到底几分歉意在内,他不知道。

出了宫门的才感觉后背打湿了的夏寰,坐在马车里不停的擦拭着冷汗,伴君如伴虎,特别是虞王这头病虎,心思敏感,一个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

回忆着和皇帝的对话,越发不安,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握,他是真担心庄询有什么问题,虽然是他最后决定的,但他也是真不熟悉庄询,要是被虞王关注庄询的德行匹配不上现在的身份,那对他和宫纪,就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了。

“去尹都府尹宫大人家。”想了想,他对马夫说,他要详细问问宫纪,庄询这个孝廉水分多大。

通告了自己的身份,在家仆的指引下,他在书房见到了宫纪。

“夏大人,大驾光临,下官蓬荜生辉,不过您不去筹备万寿宴,来下官这里有何贵干?”宫纪见夏寰困惑说。

宫纪是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国字脸,很有官相。

“还不是你举荐的和司琴家女有关联的孝廉,你给本官交个底,这个叫庄询的到底多少水分?”夏寰着急的说。

“怎么了,皇上问他了?皇上不理朝政那么久怎么会问他?”宫纪也吃了一惊,从夏寰的态度里猜出了为什么夏寰来找自己。

“别说这个问题了,既然陛下问了,我也替你遮掩了,所以这个庄询到底几分水分。”夏寰也难以保持日常的仪态,当然不提一开始就把锅推给宫纪的事。

“下官也不知,上次就给大人汇报了,是一位成国的大人物要求下官推举的。”宫纪也慌了。

“除此之外,文书里庄询的情况真实吗?”夏寰当然知道是成国来的大人物推举的,虞国这条船马上要沉了,为了讨好对方,方便日后有个选择,特意举荐尹都府的孝廉。

“这倒是万分真实,是下官调查取证的。”宫纪点点头,能搞真的他是不会搞假的。

“那就好,那就好,皇上说要让人暗访看看他的品德是否配的上这个孝廉称呼。”夏寰听了长舒一口气。

“那他可比往年的孝廉们品性好太多了。”宫纪也松了一口气,不追究其中的猫腻的话。

“不过这也不保险,我们现在是不能接触他的,被陛下暗访的人发现就完了,现在你我同时把消息散布出去,说皇上万寿宴要考校他的才能,让他多个警惕。”夏寰不放心说。

“下官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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