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盈的话音刚落,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怎么了婉盈,才几日未见,就想念本公子了?”
这个声音就像嗓子里含了一口痰,虽中气十足,可听起来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再看这人样貌,三十来岁的年纪,吊眉三角眼,五官抽象,跟个蟋蟀成了精似的,丑的没边。
而此人落脚处,看热闹的都躲得远远,根本不敢靠近,只有身边几个随从陪着。
周婉盈看到他,切齿的恨意藏也藏不住。
但两者距离很远,她考虑了一下,忽地声音软了几分。
“袁公子,你能否近前些和我说话?”
袁知行哈哈大笑,根本不上当,他指了指一个方向道:“婉盈想和本公子说些体己话儿?好啊,晚上咱俩房里去说,本公子让你说个够。不过你得先上轿……”
周婉盈这才注意到,在她左侧,还停着一顶小轿。
看样子,对方是打算就用这顶小轿把她纳入门……
周婉盈眸中寒光更盛,大腿绷直,似能随时暴起。
但一看对方身边的随从,还有眼前的这些泼皮无赖,她又无奈放开攥紧的拳头。
修行者在通脉期,和普通人的差距并没有天壤之别,未及先天,总归还是凡人。
何况袁知行身边还有护卫,虽然修为都不及她,但全围过来,她一个人也抵挡不住,反而会被那禽兽得逞!
周婉盈看对方不上当,不由暗恨自己。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如第一次便听苏妙的,把这袁知行一杀了之,就算暴露了行藏,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坏!
怎么办?
她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袁知行看她这样,抱着肩膀满脸奸笑:“婉盈,要么你上轿,我还能替你找来合适的大夫,把地上这些病患治好,要么你就自己想办法。”
周婉盈心中一动,凄苦道:“袁公子,我承认回春堂治不了这些人,并愿意出让药行,不知你能否帮我劝劝这些病人,让他们去其他地方看病?”
袁知行冷笑着摇头:“那可不行!回春堂开了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暗中还不知害死过多少人呢?
奸商害人,本公子可是要为民请命的,别说是你,就连你店里这些伙计仆妇,哪个都逃不了草菅人命之罪!”
周婉盈浑身一颤,立时被击中了弱点。
翠蝶昨夜因她而死,难道她还要连累别人?
苏妙听到这里再听不下去了,在意识里大叫道:“婉盈,他吓唬人的,你把身体交给我,我这就宰了他!”
周婉盈形容凄惨的摇摇头。
同为通脉四重,姐姐能发挥的实力也是有限。
而且就算杀了袁知行又能如何?
只是为自己出一口气罢了。
但她药行这些无辜的人,这些年里为了她东奔西走,她怎忍心让这些人到最后还要受她牵累。
若真的杀了袁知行,他父为县中主簿,就像他说的,安个罪名给这些人很难吗?
“罢了,姐姐,是我命苦,小妹认命了!”
苏妙不可置信道:“你真要给他做妾?”
周婉盈惨笑一声,她看对方一眼都作呕,怎么能给此人当小?
“我若死了,想必他能放过其他人罢。”
实则本来局面不应如此,因为她原本和王夫人关系还不错,没想到去了一趟上清观,回来后反而关系僵了。
王夫人下山后,连句话都没和她说,两人结伴同行而去,回来时却形如陌路。
从袁知行这么快的反应上推测,自己身边应该有人被其收买。
可此时周婉盈早无心计较这些,清眸冰冷的扫过袁知行,再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还有街面上漠然看着热闹的围观者……
“我现在死了,以后也会被他们当成谈资说给别人吧?”
“不知他听了今日的事,会是如何看我?”
脑海里闪过一道俊秀的身影,周婉盈眸中露出决绝!
她的想法瞒不过苏妙,忙不迭出言道:“婉盈,你可别做傻事,你这点修为死后立即魂归幽冥,咱俩连个伴儿都做不成。”
“听姐姐的,你闯出去,去找小道士,他肯定有办法。我和你说,他很不简单的,别看他现在没什么修为,用不了多久,这小县里就没人是他的对手了……”
周婉盈凄苦一笑,以后怎样谁能知晓,远水哪里解得了近火?
自己跑去,说不定会给对方带来麻烦,反而引得他提前被扼杀。
算了,自己连伙计都不想牵连,又怎么能去连累一个有几分好感的人呢?
想到这里,任凭苏妙如何说,她也不再回话,把目光看向门侧石墩,就要一头撞上去。
可就当此时,在人群充满窃窃低语的嘈杂声中,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
“哦?谁说回春堂治不了这几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周婉盈猛地怔住,不可置信的转回身。
而人群议论声也为之一滞,就连地上躺着的几个泼皮,也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里,有一宽袍大袖的道者正迈步缓缓走来。
丰神轩举,气态洒然,步伐不急不徐,行止间宛如鹰扬龙腾,双眸湛然若神,飘飘似有神仙之概!
他一出场,登时骇住了一众人。
世间多有美男子,可这份萧疏清逸,俊迈出尘的气质又何曾见过?
李清源无视所有人,走到袁知行身边,淡淡道:“你叫袁知行?”
袁知行被他风采所夺,一时竟有些自惭形秽,又吃不准对方来路,结巴回应了一句,“这…啊……是我。”
李清源犹如点墨的黑眸寒光一现,惊得袁知行吓了一跳,赶紧往随从身边躲。
哪知对方根本没理他,只是漠然转身,留下一句:“贫道记下你了。”
随后走到周婉盈身旁,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对她身后吩咐:“去几个人抓药,贫道李清源现为回春堂坐堂大夫,现场出方,现场用药,若不能治,以命相抵!”
他一出来时,认识他的几个健妇们无不满怀激动,听到李清源的话,连声应诺!
“取猪苓、人中黄、五灵脂、望月砂……以轮回酒为引,给几位病患服下!”
地上有个泼皮也粗通医理,一听道士开出这些药,再顾不得装死,腾地站起来,忙不迭道:“我好了我好了。”
说罢狼狈逃窜,引得一阵哄然大笑!
袁知行听得纳闷,朝身旁一人问道:“他开的是什么药,牛四海怎么跑了?”
随从脸色有些发胀,不知是笑还是哭,附到袁知行耳畔小声道:“公子,那道士开的都是,都是……”
“都是什么?”
“都是粪!猪苓就是猪粪,人中黄就是人粪,轮回酒,就是尿……”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