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蛇武馆。
月色粘稠似水,树影阑珊。
忽然。
一道健硕身影龙行虎步,大胯踏进了武馆院门,风风火火。
“师父!”汉子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焦急、错愕、不可置信。
“我见到三师弟了。”
汉子嘴唇轻颤,不是害怕,是愤怒。
“焦急忙慌的成何体统,为师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万事当前皆要面不改色。”
房中,低沉的男声斥责传出。
紧接着,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披着大衣走出来。
纤弱的体型只是表象,藏在衣袖之下的是弹簧一般蓄势待发的筋肉。
如密林中潜伏的毒蛇,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杀招。
二人正是金蛇武馆馆主金不换,及其大弟子齐汉山。
“到底怎么了,慢慢说清楚。”
金不换摊手一压,缓了缓爱徒的心气。
“是,师父。”
齐汉山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三师弟被人杀了。”
“像是寻仇,死状极惨。”
齐汉山再次回想起赵三的死状,浑身打了个冷颤。
饶是以他的心性见到那血腥的一幕也难以保持平静。
“死了?”
金不换皱紧眉头,却不是因赵三的死而痛惜。
赵三与其他两位弟子不同,金不换只是看在银子的面上才勉强收了这个泼皮做徒弟。
“没想到我往日不找他没事,今日第一回找他竟然出了事。”
金不换摇摇头。
唏嘘一声,金不换脸色不变:“死了便死了吧,他曾混迹帮派,惹了不知多少仇敌。”
“如今漠城即将大乱,那些原本摄于我之威名不敢报复的人按捺不住也实属正常。”
“那我们要不要给三师弟报仇?”
齐汉山问道。
“报仇倒不必了。”金不换眼神淡漠,丝毫没有将赵三的死放在眼里。
“他结怨颇多,想杀他的人海了去了,现在我们哪里有时间管他的闲事。”
齐汉山闻言脸色变了变,欲出言却不知怎么开口,只好沉声道:“我知道了。”
“嗯——”金不换沉吟一声,忽然问道:“象力武馆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这、这件事一直都是三师弟负责的,师父你不是不让我介入其中吗?”
齐汉山愣了愣,一脸无辜。
金不换对象力武馆的地皮颇有觊觎,却不愿亲自出手,甚至连自己的大弟子也不让其插手。
只是让赵三此獠一个人处理。
“唉——”
金不换望着月色长叹一声,“我原本是打算利用赵三取得象力武馆的财产,而后与其划清界限,没想到最后还是需得自己动手。”
双眸渐冷,杀气浮现,金不换的面容变得有些阴鸷骇人。
“赵三拖得太久,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要速战速决。”
“师父——”齐汉山闻言一怔,似是想到什么:“莫非是那边有什么消息?”
金不换默默点头:“二弟所在的军部近日有一场大战,死伤了不少人,此时正是他上位补缺的最好机会。”
“我和二弟两人已经攒够四百两银子,只差最后的一百两,便能前去黑市买下那枚异血丹。”
“有了异血丹的帮助,二弟定然能顺利破入气血三变,升为正将,独自统领一支军队。”
“届时,漠城的一言堂上便有我金不换的一席之地。”
齐汉山听得此中,也是喜形于色。
师父有了话语权,他这个徒弟自然也跟着沾光。
“你去盯着那两个人,一旦有机会便向我禀报。”
“是!”
月夜如墨,两人融入阴影之中似有妖魔舞爪。
……
翌日。
天灰蒙蒙,晨光未起。
结满冰凝的院门推开,两道身影缓缓走出来。
“猛哥儿,让我提一点东西吧。”
“没事,我气力大得很,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江猛胸前背后各挂着两个包袱,手上还提着两根白布包裹着的棍状物。
这是江猛的武器,一杆青龙戟。
戟身有机关,可从中部一分为二,便于携带。
“快走吧,迟则生变。”
“嗯。”
江猛一马当先走在前沿,杜彩雯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追赶。
二人并未直接出城,而是先到马市买了一匹高马。
先放好包袱,又将杜彩雯扶上高马,江猛这才牵着马绳出了城去。
踢踏踢踏——
马蹄声清脆悠扬,人在前面走,马在后面追。
江猛本就是七尺长人,又是搬血境武者,脚程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凡马。
若不是顾忌到杜彩雯身子骨柔弱,受不得剧烈的颠簸,江猛甚至都想拖着马跑。
不多时,两人便行至漠城边缘。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杜彩雯坐于高马之上,视野宽广,隔着老远看到了城门。
只见城门口有披甲士兵列阵,熙熙攘攘的人群围观。
城门外,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正聚集于一处。
“那些都是外面逃过来的难民。”
江猛身材高大,不比身旁的高马矮多少,同样看到了城门的景象。
城门外的人群大多面黄肌瘦,枯槁黄发,衣衫褴褛,手脚上皆是冻得发紫的烂疮,还淌着些粘稠的脓水。
“大人,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
“大人——”
难民中,有人苦苦哀求,声泪俱下。
更有孩童脆声啼哭,呜呜喳喳地乱作一团。
可无论他们怎么哀求,守城的士兵也不放行,都不愿搭理他们。
只是设下拒马栅栏,禁止通行。
“为什么不放他们进来?”
杜彩雯目露怜悯之色,两只秀气的眉毛篡成一团。
“便是放他们进来,又该如何?”江猛轻轻摇头,“这群难民没吃没住,衣不蔽体,饱受风寒,即便放进了城也是一个死字。”
“不仅如此,将死之人会不顾一切抓住活着的机会。届时这群人定然会不受控制,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烧杀抢掠可不只是盗匪的专属。”
“除非,有人愿意出钱出力安置这群难民。”
说到这里,江猛不由地一笑。
世间不乏好人,然好人总是稀少的,至少漠城没有那种兼济天下的大善人。
就漠城那些官老爷和世家豪绅们,别说安置难民了,不把难民抓起来熬炼油脂都算好的了。
杜彩雯望向那群可怜人,心中纵有万千怜悯却也无能为力。
“好了,师娘不要为身外之事所扰了。”
“这大夏王朝又不是你的,这种事交于他们自己处理,我们顾好自己便是。”
江猛牵着高马快步走向城门。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