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都尉走路有些摇晃,身上带着不小的酒味。
率先进门的那人,往堂屋扫视一眼,神态倨傲:“你们这些泥腿子吵吵嚷嚷什么,别一个个的不识好歹,下雨天我没让你们赶路已经是仁慈了。怎么?你们对我大秦的徭役不服气啊。”
吼完这句,他呸了一口痰,吐到地上。
转过身去,那名都尉又对后面的狗腿子骂道:“又没什么大事,这些人怂得很。真要砍他们的头的时候,他们也只会是跪在地上受着。你也真是,以后别一惊一乍地过来打扰爷喝酒。”
默默站在角落里的陈洛,微微侧过身子,冲吴广点了点头。
那两个都尉估计是因为饮酒的缘故,表现都很暴躁。
这是可以利用的。
更重要的点,是他们只有一人腰间松松垮垮地挂着佩剑,而且都未着甲。
等下相搏,自己这边有心算无心,摆平对方的概率很高。
吴广上前一步,不满道:“都尉,兄弟们在这边淋雨挨冻不说,有时候饱饭都难得吃上一顿,你现在一身酒气地说这些,恐怕不太合适吧。”
“哦?”那都尉冷笑一声,“怎么?你有意见?”
而他身后的狗腿子仗着势头,向前一步呵斥道:“吴广,你还想教训都尉大人,不去撒泡尿照照看,你什么身份,都尉大人什么身份?”
吴广满脸怒意,双拳握得死死的。
要不是怕坏了大事,他早就冲上去给这几人脸上狠狠来上一拳,打得对方鼻青脸肿。
陈洛微微伸手,按住吴广的拳头。
他上前一步,不屑地瞥了那狗腿子一眼后骂道:“你轻贱自己,愿意当狗,甚至乐于当狗,那是你的事,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想啃骨头,我更愿意站着。”
把视线移到那都尉身上,陈洛皮笑肉不笑说:“至于都尉,你也不想大伙心生怨气逃离队伍吧。”
听到这话,那都尉脸色顿时一黑。
秦律中连坐制度是相当严厉的,队伍中出现逃亡,长官是要负责的。
刘邦就曾放走了自己押送的徒隶,为了避免牵连,他麻溜跑路躲了好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才敢悄悄跑回家。
他对着陈洛冷笑一声。
自己对吴广态度尚可,是因为吴广在戍卒中颇有号召力,自己愿意给他几分面子。
陈洛这个小角色,居然敢来挑衅自己?
“你这是想煽动队伍逃亡。”都尉想好由头,厉声威胁道,右手按住剑柄,“你想找死是吧,快跪下来求你爷爷我饶你一命。”
如此说着,他拔出剑来,作势摆出对陈洛劈砍的动作。
只是不知是否因为醉酒,那都尉握剑不稳,手中青铜剑的剑尖在空中歪歪斜斜地划着圆圈。
当然,这也与都尉并未真动杀心有关。
押送戍卒途中,动手杀死戍卒,他一样会受到惩处。
此刻他装腔作势,不过想吓唬陈洛,逼迫陈洛跪下来哀求自己。
然后他好对陈洛进行一番羞辱,并借此威慑这些戍卒,让他们在接下来的路途里不敢闹事。
都尉眯着醉眼,看到不少戍卒都露出惶恐的表情,轻蔑地撇了撇嘴。
果然是群没见识又胆小的泥腿子,多半都得死在长城边上。
此时,离那都尉最近的陈胜,见机呼道:“你平时吃饱喝足后,经常过来无故责打我们当消遣就罢了,可你现在居然想动手杀死我兄弟?这我是忍不下来的!”
他不等都尉有所反应,呼喊的同时,直接快步冲了上去,一脚踢到那都尉的肚子上。
我入!什么情况!
屋内众人陡然一惊。
他们的目光基本都聚集在与都尉产生争论的陈洛和吴广两人身上,没去关注一旁的陈胜。
因此,陈胜现在暴起发难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那都尉本就醉醺醺地握不住剑,被陈胜踹上这么一脚后,跌坐在地,手中那把剑随之“咣当”掉在地上。
“快,帮陈胜兄揍这狗都尉。”陈洛立刻愤慨喊道。
吴广闻言,瞬间明白陈洛这话里的意思。
他一个飞扑上前,直接把原本跌坐的那都尉压倒在地,不得动弹。
陈洛则是冲上前去,往一个试图劝架阻拦的狗腿子的脸上呼上一拳,再用膝猛顶,将其车翻。
而陈胜自然不会错过机会,果断捡起地上那把剑,对准地上被吴广按住的那都尉,直接猛地连捅数下。
虽然陈胜用剑毫无章法,但架不住距离极近,目标又被吴广固定摁住。
顿时,那都尉肚子上血如泉涌。
一开始他还在试图挣脱吴广的束缚,可只用力推了几下,刚才还嚣张无比的都尉连手都抬不起来,只剩下喘气的劲了。
解决一人后的陈胜面露凶光,持剑继续挥砍。
事已至此,再无斡旋的余地,他只有做绝,将另外一名都尉和那些狗腿子全部杀光才行。
他抬手一剑,便是将身侧那个被吓傻了的狗腿子斩倒在地。
剩下的那名都尉见状想逃,踉踉跄跄往外跑了几步,屋外的道路被大雨淋得湿滑,一急之下他居然是摔了个狗啃泥。
当他全然不顾地爬起,想要继续逃跑时,从后面追上来的陈胜是一剑将其戳翻在地,狂补数剑,鲜血混杂雨水,将地面的泥土染成红褐色。
处理完这都尉,陈胜是奔回屋内,再是手起刀落,将陈洛身下压制住的最后一名狗腿子抹了脖子。
电光火石间,终是一切尘埃落定。
堂屋内那一百多号戍卒见着这一幕,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连惊叫都忘了。
陈胜用剑重重敲了敲门框,然后振臂一呼。
“兄弟们,这两个狗都尉这些天里靠着扣克我们的口粮,是顿顿有肉吃,时不时还有酒喝,比起他们来,我们九百多人中午喝的鱼汤里,才不过炖了几条小鱼,再这样下去,我们别说是按那秦律被失期杀头,我们是直接要饿死在路上啊!”
他接着吼道:“但是凭什么?就凭他们身份比我们高贵嘛?可他们这些王侯将相岂是天生贵种,我听说现在夺取天下的秦国,初代国君开始不过是一名马夫,难道比我们尊贵?”
“不想死的人,想从今往后吃好喝好的人,都去削尖木杆,跟我一起反了!”陈胜这话如同往池塘中撒入一把饵料,戍卒如同鱼群纷纷站起聚拢在了他的身边。
活命和吃好喝好这两个词,对他们有这莫大的吸引力。
至于造反失败会死?
他们现在感受的是肚中的饥饿,想到的是无数死在徭役过程中的亲朋。
站在陈胜身后的陈洛,看着周围人潮汹涌,有些感慨。
如果自己属于土生土长的秦朝人,听到陈胜这番话后,肯定二话不说就会跟着干。
陈洛眯着眼,望着陈胜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动手计划算是自己提出并安排好的。
但陈胜在中期就替代自己,完美掌控了局面,同时把握住接下来队伍的主导权与话语权。
看来自己哪怕作为穿越者,还是不能小觑古人啊!
在青史上能留名的,不可能会有任何泛泛之辈。
不过自己对于领导这支队伍没有太多想法。
毕竟按照历史,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只是为王前驱罢了,很快就被正规秦军所镇压。
而如果陈洛出手,那势必会改变大量历史,导致世界线被彻底崩坏,那自己就不可能继续打卡获得奖励了。
思索之时,他又见着陈胜跑到进都尉的营帐里,抱出来了一个大瓦缶,里面还盛着大半缶的醴。
邹阳的《酒赋》中就有说:“清者为酒,浊者为醴。”
现在虽然邹阳离出生还有三年,但“醴”这种说法还是有的,不过陈洛还是更喜欢称呼它为“米酒”。
陈胜将众戍卒招呼过去,大声喊道:“现在大伙一人一口将它喝完,愿共富贵,勿相忘!”
“喏!”九百戍卒齐声应下,声势甚至压倒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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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泽乡起义,又称“陈胜陈洛起义”或“陈胜吴广起义”,是秦末农民起义的一部分。此次起义揭开了秦末农民起义的序幕,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平民起义。
而这场起义当中,最振聋发聩的莫过于陈胜所喊出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直到今日,都震撼着我们的心灵,只是可惜其本人并未能够彻底实现这一理想,反倒是由起事队伍当中的另外一人所实践。——《中华上下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