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活戏弄折磨后的人,会愤怒,会无奈,通常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把刺对准别人,一种是把刺对准自己。
我们时常看见一些市井大妈破口大骂嘴巴毒的很,听到还会调侃一句嘴毒心苦。是啊,日子苦,心里苦。那她们怎么过生活呢?
把刺对准别人,包括自己身边的人。打孩子骂老公,隔壁大点声音她都能喊破喉咙。
张牙舞爪身上长满尖刺,戳她一下就会炸毛,仿佛这样自己才能对抗生活。
又有一种人,讲话轻声细语,面色如常,只是她们眼中常含悲伤,晚上辗转难眠,心力交瘁。她们选择把刺对准自己,把自己扎的体无完肤血流成河,等到结痂复原想着兴许就能卖过那个坎。
若是不能迈过去,在一个个无法入眠的夜晚衍生的孤冷无助中,兴许会走上极端。
双儿从调皮的孩子变成了沉静的小姑娘。每天把自己和兄弟收拾的干干净净,就怕别人的眼神。那种仿佛在说,看吧,爹妈都不在的孩子多可怜,脏兮兮破破烂烂的。
每日上午上课,学堂里用饭,下午印刷房做事,晚上回家做家务,重复一天又一天。忙的团团转,没时间想其他的。
宋大娃和李水生说了,怕离家远了不好,只跟着在附近做活,晚上还是回村里,定时回家吃晚饭。三娃在学堂总和孩子打架,大娃也不言语,只默默带着弟弟去跟别个赔礼道歉。
“他们说我是没娘的孩子!我不去!”
“咱们本来就没娘了,说就说吧。你打架别个更有话说。”
“说什么?再说我还打。”
“他们会说没娘的孩子天天只知道打架,书读不好,活做不好。”
“哥,我想娘,我要娘我不去”
“好好好,不去不去。”
和三娃打架的孩子回家也只有挨打的份。
“在学堂不学好还打架?干什么吃的!”
“是三娃先打我的!”
“你还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别个没有娘!”
“他本来就没有娘,还不许我说么!”
“你个臭小子,读书读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明天我就去告诉你们老师去。”
事情终究还是捅到宋外公那了,宋外公把几个打架的孩子带到他休息的地方,自己泡茶看书,孩子们站在面前站一排。
往常宋外公对孩子们都很和气,毕竟都是村里的小辈,如今只一言不发拉长个脸,几个孩子唬的不行。
最小的男孩昨儿个已经被家里人教训过了,面带苦相的对三娃说:“三娃哥,对不住,我以后再不骂你了。”
三娃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我以后也不乱打人了。”
有人开口起头,其他几个孩子纷纷道歉。宋外公还是老神在在的喝茶,看书。
好半天才幽幽的说:“你们几个都是同窗,又是同村。须知要团结守望相助,不可起争执。下次不要再犯,去吧,该吃饭了。”
孩子们长舒一口气出去了,宋外公急忙赶往厕所,茶喝多了还是不行呐。
陶宝那天借了郡主的威名放狠话,被陶村长知道后把他批了一顿。
“你跟谦哥儿再要好,郡主就是郡主,你怎么能随便在外面说郡主如何如何?”
迫于老父的压力,陶宝上御湖楼请罪。郡主听了事情经过也愤怒起来。
“那起子恶心人,就该拉去打板子才是,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以后再有,尽管拿我的帖子去府衙!衙门敢不管事我直接找皇帝舅舅都行。”
月华郡主第一次展示了来自她的阶层的霸气,陶宝听她的语气像是真的生气,连皇帝舅舅都出来,求助似的看程是谦。
程是谦只管画自己的画,不想理他。
以后陶宝会是桃源村的村长,这种家庭纠纷邻里矛盾都会是他去解决,总不能每次都把郡主的名号拉出去吓唬人吧,何况郡主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月华郡主吩咐人给几个孩子送点东西去,“可怜见的,摊上这样的父亲,偏偏母亲也去了,日子不知道多艰难。”
送东西是小事,不过是些糕饼布匹,重要的是月华郡主派了人去双儿家,表现了她的态度。
月华郡主特意跟丫鬟说,叫孩子不要来谢恩。还待和陶宝话话家长,程是谦从画板后面露出头,叫月华郡主一起来看看画。
“你可以走了。”
“啊?”陶宝莫名其妙的被赶出了桃林,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程是谦夫妻两个天天腻歪在一块,宋瑾常找些由头去程家见程是如,他自己最早定亲,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见的到未婚妻。
这段时日为了村里的事没怎么进城看小红,今天日头还早,干脆进城去。
才到青山饭堂,正中午的时间。铺子里忙的很,只见小红站在门口和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
陶宝一个大跨步站在两人中间和小红打招呼,小红先是吓了一跳,尔后红着脸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来看我未来媳妇。”
“能不能好好说话?”小红杏眼微圆,陶宝就怂了,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我都许久没见你了”
未尽之言大概就是我想你了,你怎么还凶我
被陶宝挡住的书生看着很焦急:“于姑娘我刚刚问你的事怎么办?”
小红对着陶宝说:“找你的,我先去帮娘干活。”
目送小红进店里做事,陶宝这才转身面对书生。
“这位小公子,在下姓陶,您这是有什么事吗?”开门做生意,笑脸迎客,和气生财。
书生嗫嚅道:“陶公子客气,我叫胡一高,是青山书院的学生,听讲这里需要话本,我就来问问。”
陶宝看了看胡一高的衣服,料子是好料子,可是有些脏污。眼睛下面乌黑,嘴角也脱了皮,像是没吃好睡好一样。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陶宝把人让进后面院子,请他坐下,忽然想到他怕是没吃饭,又从前面端了份饭菜过来。
“你先吃着,我看看书。”
话本好不好看,看五分钟之后如果你还想看下去,那就不错了。
等胡一高狼吞虎咽的吃完,陶宝问道:“胡公子的话本想怎么卖?”
“我我也不知道,是同窗推荐的。先前我去问过书店,别个都只给两百文,可是在书院抄书拿来换饭食都不止。何况我现在特别缺钱。”
说了半天,陶宝这才清楚。
胡一高今年十八岁,家在陇南,世代经商,族里特别想改善门庭。他的天赋比较家里其他兄弟算是不错,十几岁考中秀才后就带了一个老仆来京城读书。每年他回去一趟或是家里派人过来,带一笔钱在京城生活。今年不知道为何家里迟迟没有动静,他也没了盘缠,老仆又正好生病。
没有钱,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做,想着平日里写的闲书,看看能不能换点钱,先给老仆的病看了,再找人打听打听家里的情况。
胡一高读书读的单纯,没往深处想。陶宝听他那意思,家里还有几个兄弟,指不定父母出事了,见他这多年读书没读出名堂,家财分掉不管他也是有可能的。
“胡公子,这书我先买下,二十两银子你拿着。眼见着下个月就要秋闱,预祝您中举!”
想了想陶宝说道:“实不相瞒,我家在桃源村,村里学堂正缺夫子,胡公子以后若是有时间可来指点一二。”
把胡一高送走,小红从门帘后头出来:“偏你好心,怎知这人不是骗子?”
“他把来历说的清清楚楚,同窗姓名个别我也听过,何况话本确实写的好。”
“怕是家里出了变故吧,要是秋闱不中,还不知道如何呢。”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学堂需要夫子,偏一般人不肯来,有那老古板嫌弃教女孩儿。你外公也年纪大了,教太多课身体受不了。我不是想着结个善缘么。”
“我外公?”小红讲话的尾音略微上扬,陶宝屁颠屁颠凑过去。
“咱外公,咱外公。”